歷代浪潮撲空者 | 我們必須以更聰明的視角,去看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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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未來的人,就能活到未來嗎?

  • 作者:火柴Q、小北
  • 來源:公眾號:甲子光年(ID:jazzyear)

四次技術革命的歷史,是技術與商業交集逐漸變大變深的歷史。

以蒸汽機為核心的第一次技術革命,沒有成就技術公司。彼時時代主旋律是殖民和被殖民,最有權勢的商業力量是國家意志主導的貿易集團,比如英國東印度公司。這次革命并未誕生圍繞蒸汽機本身的大型公司。

以電力、內燃機為核心的第二次技術革命,發明家首度登上商業舞臺。貝爾、愛迪生、福特等發明家和技術專家,創立了貝爾電話公司(后來的AT&T)、愛迪生電燈公司(后來的通用電氣)和福特汽車等百年老店,至今霸占產業鰲頭。

以信息技術為核心的第三次技術革命,“技術創業”成為工程師的集體性浪潮。

這次技術革命先后掀起兩波商業大潮:

  • 第一波從上世紀40年代開始,IBM、英特爾、蘋果、微軟在計算機硬件、軟件領域先后崛起;
  • 第二波始于上世紀90年代,亞馬遜、谷歌、Facebook等頂尖互聯網公司成批誕生,美國由此建立了電子制造業、信息產業和互聯網產業的優勢,坐穩全球老大的地位。錯過了第一波的中國抓到了第二波,成就了BATJTMD等大小巨頭,深刻影響了中國經濟的方方面面。

如今,正在進行的第四次技術革命,從虛擬世界下沉到真實世界,成為跨新舊兩代企業、一二三大產業的集體變革。

這場AI、云、大數據驅動的智能革命形成了有如日本“K1異種格斗大賽”的畫風:不同背景、不同體量、不同路徑的公司同臺競爭,玩家不僅有大小科技公司,還包括農業制造業服務業三大產業各個場景,所有公司都試圖擁有同一個標簽:科技公司。

然而,在四次技術革命的長線繁榮背后,暗含著多條“造飯碗”與“搶飯碗”的興衰短線。

大部分時候,開啟技術浪潮的主體和收獲商用成功的主體,不是同一個主體。在充滿偶然和復雜性的歷代浪潮中,充斥著播種者撲空、收割者得意的故事。

以下故事分別關于內燃機革命、計算機革命、互聯網革命、智能革命中那些開啟浪潮,離商業成功一步之遙,卻最終黯然離場的人。

誰說看到了未來,就一定能活到未來呢?

1. 世紀初的天空戰

傲慢是一種得不到支持的尊嚴。

——巴爾扎克

第二次工業革命中,最讓人遺憾的撲空者是萊特兄弟。

各國歷史教科書上都有關于他們發明飛機的記錄:1903年12月7日,萊特兄弟制造的飛機成功試飛,空中停留59秒,標志著飛機的誕生。

實際上,萊特兄弟并非只是發明家,他們還想像貝爾、愛迪生那樣,將技術商業化。從1905年開始,哥哥威爾伯·萊特就奔走美國、歐洲之間,試圖推銷他們的飛機。1909年底,萊特兄弟正式注冊了萊特公司(Wright Company),但1915年,就在一戰即將開啟飛機制造業黃金十年的前夕,弟弟奧維爾·萊特賣掉了公司,退出了航空市場。

而同時代,一些更晚起步的公司反而創造輝煌,有的存活至今,比如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成立于1912年,目前全球最大武器制造商)和波音公司(成立于1916年,世界兩大民航飛機寡頭之一)。

回顧萊特兄弟的創業歷程,他們的錯誤是傲慢帶來的一系列商業和技術誤判。

萊特兄弟的第一個錯誤是對曝光的敵意態度。

創業之初,萊特兄弟一直信奉“悶聲發大財”,生怕別人竊取自己的技術。1903年的那次試飛,萊特兄弟并未邀請公眾和媒體觀看,除了碰巧在附近的5個鄰居外,世界對這個大事件一無所知。

1905年,萊特兄弟第一次向美國戰爭部(二戰后被分為陸軍部和空軍部)推銷飛機時,出于對技術泄露的擔憂,提了一系列嚴苛要求:拒絕展示產品照片,要求戰爭部先交納一筆數量可觀的保證金才能試飛。由于戰爭部此前已被別的發明家坑過,合作不了了之。

萊特兄弟的第二個錯誤是低估了競爭對手。

就在萊特兄弟進行低調而艱難的推銷時,世界飛機制造業,格局已變。

1906年,巴西發明家桑托斯·杜蒙特(Alberto Santos-Dumont)在法國完成了超過160英尺(49.8米)的公開飛行,隨后飛行熱席卷歐美,各種飛行表演不時舉行。

然而威爾伯·萊特卻在一封給朋友的信中將杜蒙特的飛行戲謔為“跳躍”,并預言: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其他人能在幾年內做到飛行超過300英尺(91.4米)。威爾伯很快被打臉,幾個月后,杜蒙特飛出了700英尺。

杜蒙特和其他高調的同行幫萊特教育了市場。美國戰爭部意識到可控飛行不是無稽之談,1907年底,他們重新考慮了萊特兄弟的提議,發布了制造飛機的公開招標,并意外收到了多達41份投標書。最終,方案更成熟的萊特兄弟在1908年2月獲得了戰爭部價值25000美元的訂單。

但好日子沒開始多久,他們就遇到了宿敵格倫·柯蒂斯。

1905年,本行是做發動機的柯蒂斯曾想為萊特兄弟提供發動機。被拒絕后,他轉而加入電話發明人貝爾創立的空中實驗協會(AEA),雙方成為競爭對手。

柯蒂斯同樣深諳公開秀技術的好處。1908年7月,在包括記者、攝影師、電影制片人在內的1000多名觀眾的見證下,柯蒂斯駕駛他研制的AEA 三號飛機“六月甲蟲”,以1.5千米(4921英尺)的創紀錄里程獲得了“科學美國人飛行大獎”和2500美元獎金,一舉成名。

1909年8月,柯蒂斯又在法國香檳城蘭斯獲得世界首個國際性航空周大獎,載譽而歸,同時賣出了自己的第一臺商用飛機。他將萊特兄弟的翹曲翼改進為副翼,售價僅為5000美元,是前一年萊特兄弟報價的五分之一。

不管是杜蒙特的試飛、41份飛機投標書,還是發明副翼的柯蒂斯,都在傳達一個強烈信號:飛機制造競爭愈趨激烈,先行者萊特兄弟再不能高枕無憂。

面對競爭威脅,萊特兄弟犯了第三個商業錯誤:未專注于提升技術和制造工藝,而是采取了被動防御的姿勢——起訴。

就在柯蒂斯于法國獲得大獎的1909年8月,萊特兄弟正式指控柯蒂斯侵犯了他們在1906年獲得的專利。實際上,萊特兄弟不僅告了柯蒂斯,還告了其他許多利用不平衡升力讓飛機起飛的同行。以至于這些被告人編了個段子:“只要有人跳到空中揮揮手臂,萊特兄弟就會把他告上法庭?!?/p>

糾紛期間,也在布局航空業的汽車大王亨利·福特向柯蒂斯伸出援手,免費為其提供豪華律師團隊,福特也不希望被萊特兄弟的專利鉗制。

萊特兄弟最終在1914年1月獲得勝訴:美國巡回上訴法院判定,全美的飛機制造商每賣出一架飛機就需要向萊特兄弟支付售價的20%作為專利費。然而,看似壓倒性的勝利卻有巨大的代價。萊特兄弟贏了官司,卻錯過了一整個時代。

由于法律流程消耗了太多精力,萊特公司1911年的產品已落后于同行,尤其是一直未解決復雜的駕駛控制問題,讓“萊特家飛機最難開”成為飛行員的普遍吐槽。1912年,威爾伯·萊特又在公務奔波中感染傷寒不治身亡,年僅45歲。他一直是兄弟中拿主意的那個,弟弟奧威爾由此萌生退意,在1915年以150萬美元賣掉了公司。

兩年后,美國在1917年參加一戰,時任美國總統老羅斯福認為專利現狀拖累了美國飛機制造業的整體發展,萊特兄弟可獲得的專利費從20%被降低到2%,美國飛機制造業由此進入黃金發展期。柯蒂斯飛機和發動機公司成為最大獲益者,僅在一戰期間就生產了7000多架珍妮戰機,成了當時全球最大的飛機制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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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促進了飛機制造業的快速發展,各工業國家飛機產量大幅提升,美國戰機制造量從1916年的83臺,上升到1918年的11950臺。

1929年,萊特公司被舊日死對頭柯蒂斯并購,重組為柯蒂斯-萊特公司。萊特雖然是飛機的發明者,商業航空最早的開拓者,但他們的姓氏只能出現在第二位。

《三體III:死神永生》中的一句話很適合這場世紀初的天空之戰:“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p>

2. 施樂失樂園

人在回憶中徘徊,也在里面撲空。

——三毛

1983年,年關將至。

位于庫比蒂諾的蘋果公司辦公室里,剛剛將Windows系統研發出來的比爾·蓋茨被蘋果的十幾位員工圍著,領頭的正是喬布斯,他氣急敗壞地對蓋茨吼道:“你就是個小偷,盜竊我們的東西!”

蓋茨一臉冷漠:“應該說我們都有一名叫施樂的有錢鄰居,我闖進他家里偷電視,卻發現原來早就被你偷走了。

施樂,20世紀60年代世界上最大的復印機廠商,一度壟斷了高達82%的市場。正如今天的“百度一下”,在當時,把東西拿去復印叫“施樂一下”。

施樂此前的發家史,是一個抓住技術機會的教科書級案例。

1938年,一個美國的專利局文書員卡爾森發明了復印機,由于當時流行復寫紙,卡爾森先后被包括IBM、通用電氣在內的二十多家公司拒絕。

1947年,千里馬終遇伯樂,施樂公司的前身,照片紙公司哈羅伊德的CEO喬瑟夫·威爾遜識得真金,把卡爾森連人帶技術買了回去。威爾遜認為,企業成功的基本規律是:成功取決于利潤,利潤來源于發展,而發展則依賴于新的思維和新的技術。

從1947年到1960年,哈洛依德公司共投入7500萬美元。對于一家年銷售只有2000萬美元的中小企業來說,這是一場豪賭。

1960年,他們成功了。名為“施樂914”的復印機出現在美國各大公司的辦公室里,哈洛依德也因此改名為施樂公司,并為其申請了500多項專利。其他公司要想生產同樣的復印機就必須先付專利費,從而筑起成本的護城河。

除了新技術,聰明的商業模式也是“914”大獲成功的原因。

當時“914”成本在2400美元,威爾遜卻將其售價定為29500美元。其中深意是:按照法律,任何定價超過成本10倍的產品,將被禁止銷售。當媒體長篇累牘地指責威爾遜,順便也宣傳了這項新技術時,威爾遜開始在美國各大城市開張門面,并開啟了他真正設想的商業模式:租賃。月租金95美元,超過2000份,每復印一張單付4美分。

一般用戶每天的平均復印量只有15-20頁,這種模式顯然符合實際,同時也大大擴展了用戶基數和復印數量。

難以逾越的技術壁壘加完美的商業模式,讓施樂在1968年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家在十年內單靠一項技術收入突破10億美元的公司(第二家是蘋果)。

1968年,卡爾森去世,同時威爾遜把CEO的位置交給了彼得·麥克卡隆,施樂公司迎來了轉折點。

此時,復印機增長已趨于平緩,面對新的市場形勢,威爾遜又一次展現了他的商業遠見,離開時他對麥克卡隆交代:“在即將到來的電腦時代,將用數字來處理信息。20年后,如果我們還想成為一家偉大的公司,我們必須也能用數字來處理信息?!?/p>

麥克卡隆也不負所托,制定了“信息化架構”戰略。一方面,通過收購進入計算機行業。另一方面,就是建立了大名鼎鼎的,日后誕生了世界上第一臺個人計算機的帕洛阿圖研究中心PARC(Palo Alto Research Center)。

施樂請來了當時在計算機界威望頗高,曾籌備建設ARPANET「1」的ARPA(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署)「2」信息處理技術處處長,鮑勃·泰勒。

在他的號召下,PARC成為當時計算機天才們向往的天堂。這里距公司總部4500公里,緊鄰斯坦福,綠樹環繞,為滿足天才們的怪癖,公司安放了許多懶人沙發和搖搖椅,他們可以穿著睡衣、短褲來上班,沒有固定工位,一切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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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宅男們在開會

泰勒曾透露,美國最優秀的100位電腦科學家中,76個在PARC。

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1973年,世界上首臺個人計算機Alto誕生了。Alto采用了圖形界面技術(GUI)、以太網、顯示器和一種三鍵鼠標,奠定了現代電腦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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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to

今天回頭看,這本是施樂夢想中的第二臺“印鈔票”的復印機。但施樂沒能“復印”復印機的成功。

PARC的存在與Alto的誕生并未引起應有的重視,反而讓公司內部分化為兩個幫派,一邊是躺著掙錢的商業王國,一邊是技術烏托邦,“復印機幫”認為“西海岸幫”研究的那些復雜玩意兒不可能幫公司賺錢,“西海岸幫”則將“復印機幫”視為落伍于世界潮流的老古董。

當時與施樂打交道的客戶是被IBM大型機、DEC小型機包圍的一擲千金的大企業、政府,施樂高管腦海中無法勾勒出面向億萬普通用戶的PC宏偉夢境。Alto定價為5萬美元,而激光打印機需要20萬美元,后者自然成為施樂的新方向。最終Alto只賣出2000臺。

而讓施樂最后悔的戲劇性一幕,可能是允許喬布斯到PARC參觀。

1979年,喬布斯24歲,成立兩年的蘋果剛剛憑借著Apple II暫露頭角,年輕氣盛的他對PARC仰慕已久,嚷嚷著要來參觀,交換條件是低價出售給施樂100萬美元的蘋果股票。彼時蘋果正謀劃上市。如果成功上市,施樂將獲得豐厚的回報?!?」

11月的某一天,喬布斯如愿以償來到這里,看到Alto的他興奮地像猴子般跳來跳去:“你們為什么不拿這個做點什么?這些東西太棒了!它將是革命性的!”

“仿佛蒙在我眼睛上的紗布被揭開了,”喬布斯后來回憶到,“我看到了計算機產業的未來?!?/p>

其中最為喬布斯關注的是圖形界面技術(GUI),當時的計算機采用的是比爾蓋茨的DOS,相比DOS,GUI讓計算機操作變得簡單直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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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S(左)和GUI(右)

此后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回公司后喬布斯就大力開發承載GUI的電腦,還專門請工程師改進三鍵鼠標,讓其成本從300美元降到了15美元。1983年和84年,蘋果陸續推出了Apple Lisa和Macintosh,雖然商業上并未賺錢,但奠定了日后iMac成功的基礎。

而在這一輪擊鼓傳花中,真正在當時大獲成功的是比爾·蓋茨。1981年,喬布斯想找人給Lisa電腦設計相匹配的應用軟件,他找了最不該找的人——比爾·蓋茨。同樣具備敏銳商業嗅覺的蓋茨也一眼看到了GUI的未來,于1983年秘密開發出Windows操作系統,被喬布斯知道后,發生了開頭的一幕。

無論是商業趨勢誤判,還是讓喬布斯參觀,施樂公司那些偉大的技術最終成為他人嫁衣,與計算機產業中最偉大的成功擦肩而過。

此后蘋果和微軟在計算機產業馳騁了近半個世紀,施樂繼續在印刷機領域掙扎,2018年傳出快被富士收購的消息。PARC于2002年從施樂剝離出來獨立經營。

“如果施樂意識到 Alto 的價值,把握住這個機會,后來就沒有 Apple、Microsoft、IBM 啥事了。它的規??赡墁F在和 IBM 微軟加起來一樣大了。”后來喬布斯在接受《紐約客》采訪時如是說。

施樂公司的“輕視”值多少錢?如今,施樂市值72億美元;蘋果、IBM、微軟市值總和是1.8萬億美元。

我們將必須相當聰明,以逃離我們過去的聰明。

3. 領頭羊的覆滅

愿意東山再起的第一代民營企業家和想立于不敗的第二代民營企業家們,請在上路前心中先裝一條經濟走勢的曲線。

——何學林

1997年10月,大連金州體育場,國足第六次沖擊世界杯失敗,無數球迷失望收場。兩天后,癡迷足球的福州男人王峻濤(老榕),在四通利方(新浪前身)的體育沙龍上寫下一篇文章:《大連金州不相信眼淚》。

這篇文章一夜間傳遍大江南北,堪稱互聯網上古爆文。

兩年后,老榕從福州來到北京,依托于連邦軟件公司創辦了中國第一家B2C電子商務網站8848,成立三個月后就拿到了IDG林棟梁、軟銀孫正義、雅虎楊致遠、薛蠻子100萬美元的聯合投資。

在當時的網絡蠻荒年代,8848在連邦完善的供應鏈、產品流通渠道、進銷存信息系統基礎之上,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電子商務運作體系,分為網上超市、信息系統、電子結算系統、全國配送系統。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1999年9月,8848贊助了中國互聯網歷史上曾轟動一時的一場秀——72小時網絡生存測試。測試內容是,主辦方將測試者關在一個房間里,發給每位1500塊錢現金和1500塊錢電子貨幣,72小時內不能借助任何外部力量,只能用電腦與外界聯系,看最后能否生存下去。 從“生存”一詞不難看出當時人們對互聯網的疑慮。

當時真正能夠買到東西的只有兩個網站,一是剛成立的8848,二是永和豆漿,永和豆漿是在網絡生存測試開始前專門開通的網站。

此事讓8848一舉成名,業務量激增。2000年初,8848銷售品類擴展到16大類、數萬種,單月銷售額突破千萬大關。

一些榮譽印證了8848當時的盛極一時:1999年11月,Intel公司總裁貝瑞特訪華,稱8848是“中國電子商務領頭羊”;2000年2月,美國《時代周刊》稱8848網站是“中國最熱門的電子商務站點”;2000年7月,8848被《福布斯》雜志列入中國前十大網站。

如果沒有當時的互聯網泡沫,也許8848可以走得更遠?;蛘哒f,如果8848的運氣再好那么一點點,能在互聯網泡沫前上市。

8848的上市運作不比三大門戶晚,但因8848背后資本力量繁雜(事后王峻濤曾透露8848的股權結構要用整整六頁紙才能寫清楚),經過幾層剝離和重組后,8848在2000年7月得到了中國證監會的批文。但此時,納斯達克已血流成河、哀聲一片。

而此后8848的操作,在資本和歷史浪潮的雙重裹挾下,更是走入萬劫不復之地。

距上市僅一步之遙,8848心有不甘。他們找到了想象中的一根救命稻草——B2B。要想獲得一個較高的IPO價格,就必須迎合華爾街投資者的口味,將8848包裝成B2B模式。

2001年,8848被拆分為二。一部分單獨以B2B概念上市;王峻濤則堅持做B2C,成立了一家叫my8848的公司。

8848沒有經營B2B的優勢。此后的老8848短短一年內嘗試了B2B、電子商務解決方案、系統集成等業務,均不成功。最終在與電商數據公司合并過程中摩擦不斷,最后同歸沉寂。

王峻濤清楚地知道B2C是8848的核心競爭力所在,“在中國,要是電子商務有一項業務會率先成功的話,它就是B2C,而8848是B2C毫無疑問的第一。”但不幸的是,my8848也遭遇股東紛爭,甚至鬧上了仲裁委。同是8848和my8848董事長的王峻濤左右為難,索性同時辭去了兩個職務。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中國電子商務之父”就此退出了8848的舞臺,8848也走向了徹底崩潰。

2003年,淘寶成立。從此江湖只知馬云,再無峻濤。

1999年5月王峻濤曾提出電子商務“三座大山”:一是當時中國網民只有400萬人,決定了電子商務商業機會有限;二是配送難題;三是最大的困難,即網上支付難題和遠距離購買的信任危機。

但他深知這些不是8848衰落的原因,因為這些困難后來當當、卓越、阿里都克服了。

在2015年的一次采訪中,王峻濤坦言:

今天來看8848失敗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也很明確: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投資人對8848的核心業務沒有堅持下去,他們去做別的了。8848的投資者都很清楚8848的主營業務是B2C,但此時急于將8848上市套現的他們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要不惜一切代價為8848打造B2B概念,反而將8848原有的資源耗光了。

如果當時8848沒有在資本利益的短視下被拆分,而是自己慢慢將三座大山跨過,也許今天的電商狂歡節要8月8日開了。

4. 下一個撲空者

有想象力而沒有鑒別力是世上最可怕的事。

——歌德

2019年的當下,對下一個浪潮的競逐繼續上演。

摩根士丹利科技硬件產業研究部主管Katy Huberty說 :“幾十年來,這是我們第一次觀察到IT和制造業的開支在同時提高;可以說,他們正處于平行上升周期?!?/p>

與前兩年達到白熱化競爭的互聯網創新浪潮不同,圍繞AI、大數據、5G、工業機器人、新材料、生物科技等技術方向的創新正在給真實物理世界帶來變革,同步影響著一二三產業。

一方面,創新者群體獲得了史無前例的勢能;另一方面,深度改造物理世界和已有產業,注定更難、更重、更險,投入更大,撲空還是成功,需要更多的時間和資金成本才能證偽或證實。

在滾滾而來的下一波浪潮中,不同賽道呈現出不同敘事。

有的賽道,撲空與收割者已面目初現。

在巨頭林立的智能語音競爭中,昔日對頭微軟、蘋果,和以黑科技儲備著稱的谷歌都是起了大早,趕了晚集。

2009年,微軟就在Win7操作系統里集成了語音功能;2010年,谷歌推出語音搜索功能(Google Voice Search);2011年,蘋果發布Siri,但這些產品都沒有真正打開市場,淪為雞肋。

反而是后發制人的亞馬遜,通過2014年底發布的AI新品類——智能音箱Echo,找到了智能語音落地的突破口,并開啟了日后的“百箱大戰”。谷歌、蘋果、京東、科大訊飛、小米、阿里、騰訊等大公司紛紛入局,創業公司也躍躍欲試,2015年,僅中國就有50多個團隊在同時開發智能音箱。

到今天,全球智能音箱市場已出現明顯階梯:亞馬遜依然位于第一,其2018年的銷量為2970萬臺,市場份額為34.5%,緊隨其后的谷歌也超過30%,兩家瓜分全球超6成市場。在中國,阿里、小米、百度、叮咚(由京東和科大訊飛聯合推出)四玩家去年共賣出2000萬臺智能音箱,占中國總銷量的91%,包括騰訊在內的其他玩家只占9%,創業者數據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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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自Statista

https://www.statista.com/statistics/792598/worldwide-smart-speaker-unit-shipment/

智能音箱背后,更大的競爭是提供技術支持的智能語音平臺。亞馬遜靠音箱優勢,增強了其平臺Alexa的實力,2018年末,Alexa上已有超過7萬種技能,接入了來自4500個第三方的28000種設備,數量比年初翻了6倍,數據在各語音平臺中名列前茅。

陸奇曾事后諸葛地評價:蘋果、微軟的錯誤是,把語音助手的重點放在了手機終端和電腦終端上,而沒有想到開發以AI為先的新設備。

事實上,啟動于2010年的Echo項目,由亞馬遜消費電子產品開發部門Lab 126主導,它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開發新硬件,而非平臺。Echo初始團隊主要是做AR的,在2011年和13年分別收購語音初創公司Yap和Evi后,才擴充了語音技術實力。貝佐斯也是在Echo上市后,才逐漸認識到因Echo而生的Alexa的全部潛力。

由此,爆品終端反哺平臺,平臺借由終端壯大,好技術和好場景的正向循環路徑成為AI巨頭的共同戰略。

不過,智能語音的競爭仍未到終局。谷歌快速向亞馬遜偷師了落地方法,并憑借更強的技術實力,更好的問答體驗,獲得了后發優勢。

調研機構Stone Temple 曾對多家語音助手進行了5000個常見問題的測試,Google Assistant的表現比Alexa好3倍。此前,消費者對Echo的一大吐槽就是太傻,答非所問。目前,谷歌智能音箱的市場份額已與亞馬遜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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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ne Temple對Google Assistant、微軟的Cortana、蘋果的Siri和亞馬遜的Alexa的測評結果。

未來,這兩家公司的成敗終局,將更全面地勾勒出技術儲備和場景挖掘在新一輪技術創業中的不同角色。

有的賽道,則面臨集體撲空的風險。

威爾伯·萊特曾誤判了飛行技術的發展速度,他認為對手們在短期內無法進行長里程飛行。而目前爭議不斷的自動駕駛行業則犯了相反的錯誤:過于樂觀,認為商用化會很快到來。

3年前的自動駕駛熱潮中,不少車企和新公司都拿著激進的時間表:通用、福特、寶馬、奔馳等老牌車企曾把2021年作為實現全自動駕駛商業化的時間節點;日產和豐田更宣布要在2020年就推出自動駕駛汽車。

而以現在的技術條件和產業發展狀況來看,明年和后年都不可能出現高度自動駕駛的,能真正量產、上路的乘用車。全球自動駕駛頭把交椅Waymo的掌舵人約翰·科拉菲克(John Krafcik)甚至在2018年底告訴《華爾街日報》,不可能存在沒有人為干預的情況下能在任何道路上完全自動行駛的汽車,具有高級自動駕駛能力的汽車的普及還需要幾十年。

現存的玩家中,有多少可以活到幾十年后呢?

還有的賽道,剛剛進入主流視野,面目模糊。

譬如:2019年初吸引眼球的折疊屏熱潮,其玩家主要有兩類:

  • 一是終端制造商,如剛剛發布了折疊屏手機的華為、三星,以及即將發布折疊屏手機的蘋果、小米;
  • 二是在背后提供柔性OLED技術和生產的屏幕廠商,如三星、LG、京東方、深天馬。

但可折疊屏幕是否是智能手機等消費電子產品的新增長點,尚未被驗證。折疊屏面臨的處境,可能會像世紀初的天空之戰中一批完全銷聲匿跡的弄潮兒:飛艇公司。

對當時的人類說,天空一定是下一個目的地,就像現在的消費電子產品一定會追求更酷的體驗和交互方式。

但后來的歷史證明,飛艇制造者們看到了大方向,卻沒選對路徑。在1910年前后,飛艇與當時的飛機相比載重大、航程長,但到20世紀第二個十年,飛艇各項功能指標的增長性都明顯被飛機甩開,這種交通工具最終隨1937年“興登堡號”的墜毀退出了歷史舞臺。

英國SPRU榮譽研究員洛塔·佩雷斯有言:“新興技術向產業演化,是技術方案被不斷選擇和淘汰,技術可行性空間逐步收縮的過程?!狈较蚝苤匾?,方法也是。

回顧這些故事,真實的商業變革,是“一帆過處千舟沉”的歷史。

歷代浪潮撲空者依次栽在不同的理由上:傲慢固執;貪小失大;太樂觀或太悲觀;未能持續精進技術;無想象力或無鑒別力;短視地轉向;踩準了技術卻踩空了場景;選對了方向卻選錯了路徑。

一個企業在走向基業長青的過程中,未來模糊,道路險遠,掌舵者必須有足夠的謙虛,足夠的警醒,足夠的想象力,足夠的凝聚力,足夠的實事求是,并外加時運助力,才能成就奇跡。

而那些真心付出卻最終空歡喜的人也有非凡的價值,他們至少為時代的發展提供了樣本。畢竟,創新之路,失敗是必然,成功是偶然。

END.

注釋:

  1. 阿帕網為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署于1969年開發的世界上第一個運營的封包交換網絡,是全球互聯網的始祖。
  2. 1972年3月改名為DARPA,但在1993年2月改回原名ARPA,至1996年3月再次改名為DARPA。
  3. 蘋果股票上市后,施樂公司手中的蘋果股票市價一度達到1.76億美元。

 

作者:火柴Q、小北,公眾號:甲子光年(ID:jazzyear),是一家科技智庫,聚焦AI、云計算、大數據、區塊鏈、新能源、生物科技等前沿技術在各產業、各場景的商業化落地進程。

編輯:甲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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