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自媒體人的魔幻現實主義
那些混跡在百家號,拼拼湊湊各大主流自媒體的文章,以極具噱頭的標題和低俗內容輕輕松松收割大批流量的“非主流”自媒體人,他們不用和主流媒體比名氣,甚至靠著“謾罵聲”就能輕輕松松月入“巨款”。這是一個瘋狂的時代,價值尺度在流量面前顯得微不足道,非主流媒體人的“黑作坊行為”甚至成為了無數草根趨之若鶩的對象。
拉美文學的魔幻現實主義已成過去,中國自媒體的魔幻現實故事,卻在轟轟烈烈地上演。
上周,科技自媒體“三表龍門陣”發布文章《河南女孩露露給我上了一堂七萬的課》,講述了一個很荒誕卻又真實發生的“露露事件”:“三表龍門陣”企鵝號在今年1月被盜,盜號者將其更名為“娛樂與露露”,依靠“吳京被罵慘”“熱巴摔壞手機”“楊冪整容”這類娛樂八卦文章,在60天里狂賺7萬多元的流量分成。
而“三表龍門陣”自2014年開號后,在4年多的時間里,自己寫的所有文章收益為0,高下立判。
60天收入破7萬,這樣的收入水平雖不足以讓露露實現財務自由,但已經不輸一線城市的高級白領了。
而且,從工作性價比來看,露露1天只需生產5篇文章,這種文章并不需要任何獨家爆料、專業知識、社會閱歷的支撐,難度跟小學二三年級的看圖說話、300字作文相當,完全不會損耗腦細胞。
而我這種互聯網行業社畜,動不動就得來一陣996,時不時還得坐在出租車里觀賞凌晨一兩點的北京三環夜景。我們的脫發焦慮,露露恐怕永遠不懂。
還可以肯定的是,60天拿下7萬收益的露露并非個例。
近一年里,以露露們為主力生產者的各大自媒體平臺,一直不缺少大新聞——今年春節之前,新聞實驗室的文章《搜索引擎百度已死》刷屏。文章指責百度搜索結果一半以上會指向自家產品,特別是百家號。而百家號的內容,充斥著大量質量低劣的內容。
文章作者為此發出哀嘆:中文互聯網的最大搜索引擎,已經墮落成為百家號的入口。
正能量的新聞也有,比如:2018年7月,刺猬公社的一篇《實地探訪山東新媒體村,農婦做自媒體收入破萬》,展現了新時代農村老姐姐們的風采。
文章報道:十幾位山東北部一個小農村里的農婦,放下農具,坐在電腦前成為自媒體作者,她們當月的收入平均數達到7594元,比上海2017年的平均月工資高出462元。她們的老板李傳帥,一天的稅前收入就可以達到10萬元。
這些老姐姐們可以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勞作,以白領的工作方式實現月薪過萬,著實令人高興。
但在這背后,卻是自媒體行業入行門檻的徹底塌陷。從幾年前起就有人感慨,做個自媒體人比給手機貼膜還要簡單。
與咪蒙、六神磊磊、獸樓處、老道消息這些微信自媒體大V相比,露露們、山東老姐姐們這些活躍在今日頭條、UC瀏覽器、百度、天天快報等個性閱讀APP里的自媒體作者,除了在上述新聞里露個臉,很少得到主流媒體、投資機構還有一二線城市白領們的關注,屬于“非主流”自媒體人。
但如果以數據高低定義誰是主流的話,這些“非主流”自媒體人或許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主流。在一線、二線城市之外的廣闊天地里,露露、山東老姐姐們大有作為。他們的內容每天獲得的流量,毫不遜色于任何一位頂級自媒體大V。
他們人數更多,產能更大,每天都能生產出成千上萬個圖文、視頻。就像日活用戶超過1億的快手一樣,雖然無法俘獲城市白領,卻更能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欣賞水平與精神需求。
我不知道露露是誰,也沒有和山東老姐姐們打過交道。但在過去兩三年里,我認識了很多獲得成功的“非主流”自媒體人。
與咪蒙們那些起高樓、宴賓客、樓塌了的經歷相比,他們的故事,魔幻程度并不遜色。
現在,我就來講一講他們的故事。
老七
在遼北大地,做快手直播的老鐵有很多,但吃到移動互聯網紅利的,除了這些拋頭露面的主播,還有像老七這樣坐在辦公室里指揮“小弟”做視頻寫文章,悶聲發大財的自媒體工作室老板。
這兩年,老七賺的一點不比快手老鐵們少。
去年8月,北京,一次自媒體沙龍,我見到了老七。雖然大家喊他老七,但他一點也不老,當時剛過完27歲生日。
與很多在社交場合喜歡低頭刷手機,戴耳機聽歌的同齡人不一樣,老七更像個成熟的社會人,十分外向,左右逢源。見到我的時候,老七第一時間露出微笑,主動握手,還要給我點煙,這一套禮儀下來,仿佛自動化程序一般油滑。
同行們都說老七“家里有礦”,是個富二代。我跟他聊到這個時,他微微一笑,避而不談。但一起喝了酒,吃了烤鴨以后,我可以確定:老七現在已經算是一個不小的“礦主”了。
老七的故事,得從2016年年底說起。彼時,各大互聯網巨頭對今日頭條發起的攻勢,先后進入高潮。
2016年11月,百度推出百億分潤計劃,宣稱在2017年要拿出100億,和百家號作者進行分成。12月,阿里發布“W+”量子計劃,宣布投入10億元,對大魚號,也就是原來的UC訂閱號進行扶持。
這些后發力的平臺,自媒體作者數量大幅度落后于今日頭條,對內容如饑似渴。怎樣才能讓自媒體作者過來呢?揮舞鈔票,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巨頭之間的自媒體爭奪戰,給了老七這個小人物機會。2016年年底,閑著沒事的老七開啟了他的淘金之旅。
從一開始,老七就堅定地選擇做視頻。一是視頻比圖文掙錢,1萬次播放,最高能拿到60-70元收益,比圖文高出好幾倍;二是省事兒,改寫文章雖說也不難,但多少還是得動動腦。而老七做視頻的辦法相當簡單粗暴,不用拍不用剪,甚至連改都不用改,而是赤裸裸的搬。
誰讓老七趕上了好時候呢。
當時,很多在頭條號、微博、B站等平臺賺到錢的視頻自媒體,并沒有把百家號、大魚號這些后入場的平臺當回事,懶得在上面開號。所以,老七就可以把這些自媒體的視頻,搬運到他們并未入駐的平臺上。
而各大平臺當時對視頻的自動審核技術還不完善,加上平臺本身就缺內容,老七搬來的視頻很容易通過審核,繼而獲得曝光,為他賺錢。
天時、地利都有了,老七又找來幾個學編程的哥們,他們利用“業內領先”的腳本,實現了視頻的監測、下載、去水印、上傳一體化。
具體來說,一個頭條號發了視頻后,老七可以在3分鐘內,把這個視頻發到自己的百家號里。
做了幾天的小規模實驗后,老七發現這個辦法確實來錢,果斷繼續招兵買馬,擴建自己的“搬運工廠”。
最巔峰的時候,他坐擁100多名員工,1000多個賬號,每天可以發布3000多條視頻,覆蓋娛樂、影視、游戲、養生等等領域。
這3000條多條視頻,即便平均播放量只有幾千,每天也能為老七提供數百萬的播放量,最終化作數萬元的流量補貼,進到老七的銀行賬戶。
老七的搬運工廠,雖無機器轟鳴,卻有鍵盤噼啪作響。持續運轉將近一年后,這個工廠為老七帶來700多萬的流水。
對這個搬運工廠的“成本控制”,最令老七得意。100多名員工,有一半是還在上學的大學生,每天實習工資80塊,他們在寢室里就可以開工,星期天也不用休息,也不用繳納五險一金。全職員工里,除了幾個負責解決技術問題的,其余月工資不超過3500塊。
那700萬流水,即便扣除工資、房租,也有半數以上進了老七自己的腰包。
雖然遠遠比不上主流視線里Papi醬、咪蒙、六神磊磊,但年入300萬這個數字,依然是絕大多數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達成的挑戰。
當很多北漂、滬漂都在說錢難賺,抱怨階層固化缺少上升機會的時候,老七卻用比賊還銳利的目光,狠狠地賺了一筆快錢。
顯然,這種帶著“原罪”的撈錢時光,和《荒野大鏢客2》亞瑟·摩根的西部亡命徒生活一樣,無法持久。
19世紀末的美國政府需要秩序、穩定與文明,對亞瑟所在的范德林幫趕盡殺絕。時間來到2017年下半年后,各大自媒體平臺也需要治理亂象,重整秩序。
當數以幾十萬甚至百萬計,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的自媒體進駐后,各大自媒體平臺需要的就不再是內容的數量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發布會中,它們呼喚的是“精品原創”,強調的是“內容為王”,并對抄襲、搬運、洗稿、擦邊球這些草莽行為開始進行圍剿。
同時,在這些平臺的無數個程序員、運營人員加班加點的努力下,機器審核技術日益完善,老七手里很多純搬運的號,陸續被封,撈快錢的日子終于到頭了。
不過老七不是亞瑟·摩根這種會想著救贖自己的擰巴人,也不是道奇這種只想活在荒蠻年代的亡命徒。手握300多萬的原始積累,他可以選擇順勢而為,洗掉原罪,重新做人。
雖然各大平臺都在要求原創,但仔細看看那些原創的硬性標準,其實并不高。
比如:做所謂的原創養生視頻,最常用的套路就是找個人出鏡,把一篇從網上找到的養生文章念一下,念的時候用手機錄下來,做視頻時再插點圖片,就齊活了。只要標題夠驚人,流量就不是問題。
在遼北,他花5000元,就可以雇到一個相當成熟的“原創”視頻作者。每條視頻時長1分鐘的話,一個作者每天可以產出30多條視頻。
所以,盡管他能運作的賬號數量銳減,但依然手握大量高等級賬號,過去一年的收入照樣過百萬。
顯然,在主流媒體講述的自媒體故事里,在各大平臺發布會上的PPT里,在各大投資機構的投資對象名單里,永遠不可能出現老七的名字。
這樣的人在自己平臺里賺到錢,對各大巨頭來說,終歸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兒。
更何況,平臺內部個別手腳不干凈的人,還會暗中“提攜”一下像老七這樣的人,然后進行分贓。
在光鮮亮麗,一切欣欣向榮的主流輿論環境里,能夠站在臺前的,是有成功人士氣質的獅子老虎,看上去勤奮勵志的老馬老牛,或是清新無害的兔子綿羊。而老七,更像是一條在黑夜里出沒的狐貍,行走在時代的暗面,卻撈到了老馬老牛,小白兔小綿羊都無法想象的紅利。
得不到獅子老虎的承認,被老馬老牛、兔子綿羊罵缺德、投機,那又如何?翻看獅子老虎的發家史,恐怕也不比老七更道德。
老一代靠炒房暴富的,有很多直接參與過暴力拆遷;新一代互聯網巨頭,也有他們不愿意提及的賣假、抄襲,搜索引擎里那些莆田系廣告,更是直接吃人血饅頭的買賣。
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在光與暗的并行中運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此刻已是北京時間晚上9點,我不知道老七這會兒在做什么,如果說他正穿著名貴皮草,開著寶馬,奔騰在遼北大地,這畫面倒也很紀實。
而讓他如此快意,讓他撈到人生第一桶金,那些數以百萬計的視頻,正安靜地躺在這個時代越堆越高的信息垃圾堆里,被徹底遺忘。
如果說80年代的倒爺們,還能留下錄音機電視機,手表自行車,襯衫大褲頭,那新時代的倒爺老七,什么也沒給我們留下,就帶走了沉甸甸的錢。
恐怕馬爾克斯也寫不出如此魔幻的故事。
洪胖
洪胖今年29歲,成為自媒體人有3年了。
他出生在南方一個小鄉村,父母常年在省城里打工,父親在工地里當粉刷匠,母親在一家飯館當服務員。
整個童年里,他最常玩的游戲就是在池塘里洗澡,在田間地頭里抓蛇、釣龍蝦。他的學習成績一直不怎么樣,堅持到高一時,實在學不下去了,就退了學,跟隨父母的腳步,跑到省城打工。
十年多的打工生涯里,他在工地和過水泥,修過電腦,送過快遞。其中最累的工作,也是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建筑工地里當小工,每天要把水泥、沙子、石頭攪拌成混凝土,再用小桶把混凝土裝上,一桶接一桶地搬,一天下來能掙80塊錢。
賺得最多的工作是送快遞,最忙的時候,比如趕上雙11,他一天得送480多件快遞,從第一天早上8點送到第二天早上6點。運氣好不被投訴、不被扣錢的話,一個月能拿3000多塊。
這十年里他最快樂的時候,是送完快遞下班后,跟同事一起到網吧開黑。他最擅長的游戲是《英雄聯盟》,鉑金段位。
在有800多萬人口的省會城市,洪胖就像是南方版的馬大帥,一直兜兜轉轉,混混沌沌,餓不死但也看不到什么賺大錢的希望。如果不是今日頭條的出現,把互聯網內容行業鬧翻了天,我的工作與洪胖可能永遠沒有交集。
2016年下半年,公司高層下定決心全面反攻今日頭條,集中資源打造自己的自媒體平臺。此后,一百多名像我這樣讀者眼里的小編,行業公關嘴里的媒體老師,陸續轉型為平臺運營,為來自全國各地的自媒體服務。
正是在這個時候,還在當快遞員的洪胖,刷手機時看到某某自媒體拿到千萬投資的新聞,立刻對自媒體產生了好奇心。
那篇新聞里有很多英文縮寫——什么IP,什么MCN,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說干就干。打開電腦搜索自媒體,他在結果中看到了我們公司自媒體平臺的注冊入口。
洪胖的自媒體生涯在那一刻開啟,我和他也就此有了交集。
開號沒多久,2016英雄聯盟世界總決賽開打,自媒體平臺的征集活動隨之上線。
除了玩游戲沒什么特長的洪胖,順理成章地參加了活動。一開始他不知道能寫什么,但扒拉扒拉APP后,他發現只要標題里帶Faker的,就有不少人看,評論基本都有幾百條。
洪胖不認識Faker,但他看到所有文章都在吹這個人,他不服,覺得不都是玩《英雄聯盟》嗎,憑什么只吹他。
洪胖決定吹一吹自己,隨后寫了一篇文章,說自己在游戲里偶遇Faker,并成功單殺,把他打得滿地找牙。拿足球領域作類比的話,相當于一個人說自己去巴塞羅那踢野球,正好碰上了梅西,于是進行單挑,把梅球王一頓虐。
結果,這篇文章的點擊量有60多萬,光評論就有上千條,絕大多數都是噴他的,有一些評論甚至帶上了他的家人,這讓他氣得想摔手機。
他當然沒有摔,因為太窮了,舍不得。
更讓洪胖轉怒為喜的是,算上活動獎勵,這篇文章給他帶來400多塊錢的收益,相當于工地小工6天的收入。
洪胖就此發誓,要將自媒體一做到底。
不知道寫什么時,他就跑到網吧,看誰玩得好,就給誰買包煙,或者直接發一個5塊錢的紅包,讓對方告訴自己這個游戲角色該怎么玩,然后把這些技巧整理成攻略,發到自己的號里。
洪胖寫的攻略很多并不靠譜,讓人看了發笑甚至發火。繼續拿足球游戲打比方,有的相當于告訴玩家,你應該讓梅西當門將。但他寫得越離奇,越有爭議,點擊評論他的人,記住他的人就越多。
寫著寫著,洪胖這種瘋瘋癲癲的風格,在套路都差不多的游戲自媒體里反而獨樹一幟。他每一篇文章的下面,都有“洪胖寫作,必屬爛貨”“先罵再看,已成習慣”這樣的評論。罵得人越多,他的文章就越火。
不過,因為洪胖愿意和玩家互動,很多人罵著罵著,甚至由黑轉粉,成了洪胖的朋友,天天催更,想看看他還能寫出什么新花樣。
洪胖在文章里留下QQ,建了讀者互動QQ群,第一個群沒幾天就達到了1500人,他又建了二群、三群。
有的讀者會找洪胖聊天,聊自己玩游戲的經歷、心得,有些很有意思,洪胖就把聊天記錄整理一下,寫成文章。
洪胖并不知道粉絲運營這個詞,但在這一點上卻做得比絕大多數自媒體都要到位。
2017年年初,平臺開始組建自媒體作者交流群。洪胖和我就這樣來到了一個群里。
我對洪胖第一印象很深刻。在群里聊天時,他發了一段唱歌的語音,唱的是梁朝偉的《你是如此的難以忘記》,正好那段時間我總是聽這首歌的原版——石井明美的《Joy》,很難不記住他。
當時,自媒體平臺開始對原創作者進行重點扶持,洪胖所在的游戲領域,雖然流量不如娛樂八卦,但競爭也少很多,他順利拿到原創補貼,收入翻倍。
從2017年5月以后,他的月收入穩定過萬,趕上有大型電競賽事、新游戲上線等熱點活動時,他甚至可以拿到3萬。
與此同時,整個行業的變化趨勢不可阻擋。行業里原來的編輯、記者紛紛轉型,正兒八經做內容的人越來越少,但廣告主、廠商的需求還在。盡管比起傳統媒體,洪胖們生產的內容很糙,但一來市場上可供選擇的精品內容數量有限,要價也高,二來洪胖們的內容甚至更有流量,所以和洪胖達成合作的金主越來越多。
除了流量補貼之外,洪胖漸漸有了廣告、軟文的收入?;疃嗔?,洪胖自己寫不過來,就注冊公司,招幾個作者一起寫。還有一些自媒體號,雖然有流量,但不會經營,沒有廣告資源,洪胖就把他們簽過來,組建自己的MCN。
洪胖現在的公司
整個2018年,算上廣告收入,流量收入,洪胖的公司流水達到了100萬。刨除公關費用、工資支出,自己依然可以拿到四五十萬。
前幾天和我聊天時,洪胖滿嘴PGC、PUGC這些術語,儼然業內人士了?,F在,洪胖已經手握30多個賬號,在爭取接到更多的單子。
活水泥、送快遞的日子一去不返,成了他憶苦思甜的談資。
回頭想想,當我這樣的互聯網上班族,被大廠、福利、股票、摩天大廈、出國旅游等景觀包圍,喝著咖啡,和同事同行滔滔不絕地談論行業新趨勢時,看上去自己的腳步一直踩在時代前列腺上,跟著公司一起弄潮,但實際上卻是不斷被潮流拍打的人。
面對很多并不愿意接受的工作轉變,我們只能用“與時俱進,跟上潮流”來安慰自己,為工作尋找高于生存的意義。
而從來不會談論什么互聯網趨勢,不懂什么個性閱讀、機器算法,什么書都不看的洪胖,卻在偶然中,幾乎只憑借自己的本能,用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方式,成為一個小小的弄潮兒。被潮流拍著忍痛前行,和成為潮流的一部分笑著前行,看上去都是在往前走,但這兩種人從潮流中得到的,失去的,完全不一樣。
我相信很多文藝青年看到洪胖們的文章、視頻會嗤之以鼻,但卻會喜歡賈樟柯的《小武》,這個電影拍得太有人文關懷了。
但想一想,如果沒趕上自媒體這艘船,洪胖其實和小武一樣,都是在社會邊緣掙扎求生的小人物。
洪胖沒看過《小武》,他也不需要看。比起這些關注邊緣人物的電影,他更需要從邊緣地帶掙脫出來,得到實實在在的掙錢機會。
這樣說來,如果一個人喜歡《小武》,但鄙視洪胖,那么他是不是有些偽善?
好與壞
從追求流量的套路來講,我這篇文章完全可以只講依靠搬運視頻而暴富的老七,然后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露露、老七這些垃圾內生產者、搬運工們譴責一番。
那樣,我這篇文章字數會減少將近3000字,更容易被人讀完,進行傳播。內容本身也會更具煽動性,讓人讀起來更有痛罵投機者的快感。
但在我看來,對露露、老七這些個體進行抨擊,并沒有多少意義。
什么樣的時代,就會出現什么樣的人。
已經失去“把關人”的內容行業,只要還在遵循“不管黑貓白貓,有流量就是好貓”的游戲規則,就會有新的露露、新的老七繼續出現。
同時,為了給這些自媒體平臺的存在,也是為了給我的工作尋找一點積極的意義,我需要講一講有些勵志色彩的洪胖。
看著這泥沙俱下的魔幻景象,看著這些低劣的精神飼料源源不斷地喂著精神虛弱的人們,看著很多人以“跟上時代”的理由接受這一切,加入這一切,成為這一切,但我不認為這會是最終的結局。
不必憤憤不平,不必感嘆世風日下,這一切都會像過往十幾年里的那些亂象一樣,迅速出現,迅速腐爛。
如果大多數人在下沉,那上升也會變得更容易,不用學習譚嗣同,學學范廚師跳著走兩步,你可能就成了勇士。
如果你可以坦然地凝視這一切,你甚至會對這個時代的野蠻、無序與魔幻感到興奮。你用不著擁有二手玫瑰、博爾赫斯的才華,好好看一看身邊的普通人,就能唱出“一群豬啊飛上了天,一群海盜淹死在沙灘”,寫出我們這個時代的《惡棍列傳》。
好與壞都無法定義這個時代,但相信我,除了可以鬧革命的時代,不會有哪個時代比現在更過癮了。
作者:大寶,微信公眾號:蹦迪班長(ID:MrSugar008)
來源:https://mp.weixin.qq.com/s/rPIF-tWRDP3tsBuqs6Py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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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不說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