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新冠肺炎的一切”刷屏背后:國內科普內容的進化與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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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之難,不只難在傳播科學本身。對于很多人而言,真理與否其實并不重要,為自己當下面對的問題找到一個解決方案,為生活尋找價值,獲得群體認同感、歸屬感才是終極命題。

兩天之內,漲粉320 萬。

那條名為《關于新冠肺炎的一切》的刷屏視頻,給回形針PaperClip 帶來了絕大多數視頻制作者無法企及的數據。疫情之下,這也順帶著將“科普”這一古老話題再度推到臺前。

需要先說在前面的是,我們并不想鼓吹任何“紅利論”。就像回形針PaperClip 主理人吳松磊此前接受采訪時直言“不太想成為一個網紅”一樣,科普或許并沒有成熟到能站上風口。

但不容忽視的是,近兩年中科普這一類不僅不“性感”,甚至天然與商業化之間存在著一道高墻的內容形式,集中地涌現出了一批屢屢“破圈”的人氣作品,這在之前是幾乎沒有過的。

回形針PaperClip?之外,比如 3 個月,8 個視頻便粉絲破百萬的巫師財經、“不務正業”的李永樂、隨時“續不動”的回到2049、畢導, 甚至中科院物理所,這串名單還可以一直拉下去……

換句話說,在以往的書卷氣之外似乎正逐漸多了一些什么,讓越來越多人將以往花在影視劇集、動漫綜藝、美妝搭配、Vlog 上的“催更”的精力,花在了科普內容之上。

1.0版本的科普:成也流量,敗也流量

我們先嘗試回答一個問題,科普是什么?維基百科對其的定義是:

利用各種傳媒以淺顯的方式向普通大眾普及科學技術知識,倡導科學方法、傳播科學思想、弘揚科學精神的活動。

如此看來,科普或許更應該歸類于傳播范疇,至少也是一項跨學科工作。盡管如此,國內的科普工作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難以令人滿意。

在紀念《自然辯證法通訊》創刊40 周年活動上,楊振寧就指出過國內科學事業兩大不足:其一是科學史的工作;其二便是科普。

我沒有看到過一本,用中文寫的,中學生、大學生和一般知識分子能看懂的,通俗地介紹原子彈在世界各個國家發展過程的書,我覺得這是一個歷史上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沒有這樣的書。

遺憾的楊振寧并不孤獨。前美國醫學史學會主席,科學傳播史專家約翰·伯納姆就曾在著作《科學是怎樣敗給迷信的》曾將科普之難總結為三條原因:

其一是傳播方式,媒體視效果高于一切,導致科學發現被夸大或是真正有價值的成果被冷落;近期的疫情就是典型,媒體曲解、獨立于上下文的解讀,就多次引發不必要的恐慌。

其二是內容生產,隨著學科發展與分工細化,科學家逐漸退出科普一線;其三是接收端,基礎常識的普及以及碎片化的知識,使得“偽科普”有了生存空間。

換句話說,科普的自帶的傳播屬性決定了,成功的科普必然是主體與客體的一次成功合作,鏈條之上的任意一環都不能出現缺失,這使其本身陷入了一個天然的困境之中。

我們姑且將這一輪的科普內容興起稱作“科普2.0”,此前一度紅火的“科普1.0”無疑受困其中。

“飛碟說”就是典型案例。彼時科普內容大多一副撲克臉,起家時趕上優酷土豆合并帶來的內容紅利,外加《釣魚島的前世今生》《2012十大STYLE》等作品緊跟熱點后,其隨即逐漸走紅。

很難說“飛碟說”是不是“涼了”,但從其于 2015 年就已經在“談”的但至今仍未到位的 B輪融資,和 2016 年一口氣砍掉了多個欄目來看,其已經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停滯期。

事后諸葛亮來看,“飛碟說”的止步不前或許是注定的,從其主創團隊就曾在 2015 年接受采訪時的觀點而言,傳播性無疑是被放在第一位的,其視頻生產的方法論主要有四點:

“熱點、痛點、嗨點、G點。G點是性;痛點很簡單,單身是痛點,肥胖是痛點,屌絲這個詞是所有痛點的集合……這些都是痛點;嗨點隨便舉個例子,提到廣場舞大家都莫名其妙的興奮對這個話題,某一段時間的藍翔也是;熱點則不必多說?!?/p>

換句話說,對于“飛碟說”團隊而言,“科普”或許只是獲取流量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

翻看其過往視頻不難發現,實用主義是其最大特征,隨機挑出一些高播放量的看看標題:《如果男人能吃藥,床上還戴什么套?》《漢紙,你們那前列腺可容易得癌》都是奔著流量去的。

自媒體時代“標題黨”無可厚非,但其內容質量或許也拉了胯。翻看知乎,一位名叫“冬驚”的用戶就曾撰文指出被“飛碟說”洗稿,更有不少用戶表示,在被一度和諧后其視頻質量下滑嚴重。

如今主要會通過女權話題,碰瓷熱點帶節奏,形成宗教式的粉絲狂熱。比如去年初,丁香園和權健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大戰,“飛碟說”就曾推文表示丁香園“太雙標”。

說這么多,并不是故意黑“飛碟說”,公司運作考慮商業變現無可厚非,這是對于投資者和員工負責。以動畫外包工作室誤打誤撞進入科普行業的飛碟說,只是恰好是科普1.0 的一個縮影:成也流量,敗也流量。

2.0版本的科普:科學家逐漸重回科普一線

我們稍加梳理就不難發現規律:新一代崛起的科普內容制作者們,基本都是在2017 年前后涌現出來的。這難道只是一個簡單的巧合嗎?并不是,而是互聯網內容的增量轉移到了移動端。

對傳播學稍有了解的的人,都聽過這么一句話:“媒介即信息”。它出自傳播學者麥克盧漢,大致的意思是:媒介不僅決定了信息的樣式,更決定了信息的內容。

我很贊同方三文說過的一句話:“短視頻是人類社會到目前為止門檻最低的媒介”,所謂的“門檻”涉及兩方面,其一是智能手機普及降低的生產消費門檻,其二是聲畫結合降低的理解門檻。

為什么這一步極為重要呢?

科普從某種角度上理解,其實是一種“翻譯”——將使用科學語言描述的原理、技術等轉換為大眾的日常語言,這對于知識分子、科學家而言難度是極高的。

所以,移動內容的出現,造成的直接結果是,知識分子與專業內容生產者幾乎站到了同一起跑線上,用約翰·伯納姆的話來說就是:“科學家逐漸重回科普一線”。

那么問題來了,一線的去留取決于什么?

往前倒數,19世紀晚期美國就涌現出大量既在科研前沿又熱心于科普事業的科學家,他們推動了教育與宗教在美國的分離。而進入 20世紀后,基礎研究高歌猛進,科學家紛紛回歸學術。

而到21世紀,教育水平極大提升以及科學發現放緩,大量科研人才的“認知盈余”無處可去;外加全民知識素養提升,大量商品、服務被包裝上了“偽科學”的噱頭,科普內容逐漸成為剛需。

換言之,輸出社會價值的可能性被看到,成為了“科學家重回一線”的源動力。

縱觀這一輪出現的“科普網紅”,幾乎都具備專業背景,或是由高學歷帶來的科學研究方法,至少也是懷著將一個問題研究透徹的態度制作內容。

比如“博物君”無窮小亮是昆蟲學碩士,河森堡是國家博物館講解員,畢導是清華化工系博士,李永樂則是清華電子工程系碩士,回到2049背后也有黃潘兩位博士支持。

而這一代學者或者科學家,至少也是“互聯網移民”,既熟悉社交網絡的整套語境,又有相對更扎實的學術背景或研究方法,在將專業知識大眾化方面自然有了相對于 1.0 時代生產者的優勢。

說點更實在的,同樣是變現,“科普網紅”們往往有著專業性背書,使其還能通過知識付費、或者認可其專業能力匹配更高刊例的品牌廣告來實現,免除了其不再專職研究的后顧之憂。

2.0科普興起背后:圈層化一代的內容狂歡

正如我上文提到“成功的科普必然是主體與客體的一次成功合作”,僅僅是主體的變化顯然是無法催動科普內容市場的變化的,需求側的變化才是底層源動力。

在DT財經的《刷B站的年輕人,到底在刷什么?》一文中就有這么一個數據,以“漲姿勢”為主要目的的趣味科普人文、影視雜談等分區已經成為 B站用戶最熱愛的四大主流內容之一。

有的埋頭于垂直學科,比如專注化學的“云家大家長水銀”,仰望星空的“表象的本質”;有的面向生活,比如自稱“當代生活說明書”的回形針PaperClip,專注“后青春期兩性知識”的硬糖視頻。

亦有專注于消費電子產品,比如被稱為“B站畫質扛把子”的“影視颶風”,“相聲界最會裝機”的“遠古時代裝機猿”;甚至還有專門搬運外網科普剪輯加字幕的“青知字幕組”、“果仁字幕組”等。

為什么B站最先發展出了目前最為完整、豐富的科普內容生態呢?在我看來,因為與其說科普內容成長了,不如說是對科普內容有需求的人成長了。

這一部分以95/00 后為的人群,正在進入一個與社會進行高頻協作的階段。一方面,對于伴隨充斥“假新聞”的互聯網成長起來他們而言,對于內容有著天然的不信任,科普內容是其剛需。

而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技術賦能之下,年輕一代正不斷形成越來越多以相同的興趣愛好、價值取向等為紐帶的同好圈層。這些大大小小的圈層,成為了滋養科普內容的極好的土壤。

圈層之中的這群人,為了獲得認同與共鳴,對內具有更高的包容性,并且會自發地不斷提高對于內容深度的要求;對外則表現為高度一致的價值觀輸出,將科普內容作為“社交貨幣”自發安利。

一個很好的例子是,湖北衛視一檔名為《非正式會談》的綜藝,前四季豆瓣的平均分達到了近9.3 的水平。但這檔節目一不如“XX大會”們嚴肅,二沒有頂級流量參與,幾乎每一季都處于“窮穿地心”的境地,到了第五季甚至因為招商失敗而面臨停擺。

有趣的是,這檔邀請各國青年參與的文化訪談類節目,前四季就已經開始在B站上傳,眾多 B站觀眾自發安利。收獲了最高 89 萬單集播放量。

由此 B站決定“拉一把”,與其開始共同制作、共同出品、共同招商,目前已經已經僅僅更新兩期的第六季,已經收獲近 1500 萬播放量。

換言之,科普內容煥發生機,“科普網紅”享受“飯圈待遇”,背后都離不開年輕一代圈層化的內容消費習慣的推動:它一方面提供了精準、穩定的受眾土壤,為科普生產者提供了保障。

在年輕一代看來,自己珍藏已久的“寶藏UP主”接了廣告,反而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這意味著節目更新有了保障,一堆“讓他恰”彈幕(恰飯:網絡梗,意為廣告投放)就是極好的證明。

另一方面,圈層內部的價值認同,會使得觀眾愿意充當“自來水”,借助社交網絡的方式提升了科普內容的傳播性,這從某種意義上也使得科普作者降低“流量焦慮”,將更多精力放在內容本身。

不過,前段時間有人討論李子柒是不是“文化輸出”一樣,“回形針PaperClip”的視頻也難以避免質疑之聲。方舟子就在推特表示:“這些人以為生物學那么簡單,惡補一下就可以給人上課?”

但在我看來,孰是孰非或許并沒有那么重要,更應該看到的是科普氛圍的逐漸成型。全社會科學素養的提升,本身就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就像吳松磊就曾在采訪中坦言:

其實我們團隊平均年齡95后,也并不是有非常高的學歷。因為我們視頻中提到的90%的知識都是高中知識,物理、化學等等,如果愿意花兩個禮拜的時間去研究一個問題,誰都可以做到。

最后

一個可能出乎不少人意料的事實是,直到今天仍有不少人認為“地球是平的”。

更令人詫異的是,這還發生在美國。調查顯示,18-24 歲美國青少年中只有 66% 相信地球是圓的。而 NBA 球星歐文、說唱歌手 B.o.B 等名流都是“地平說”的擁躉。

這群擁護者不僅愿意組織社群交流,花錢設計實驗、拍攝科普視頻推廣“地平說”,重建了所謂的“地平說協會”;甚至還有人眾籌發射衛星去太空拍照,證實“地圓說”是一個陰謀論。

黃執中曾提出一個觀點:“你眼中的問題,也許正是別人的解決方案”。

科普之難,不只難在傳播科學本身。對于很多人而言,真理與否其實并不重要,為自己當下面對的問題找到一個解決方案,為生活尋找價值,獲得群體認同感、歸屬感才是終極命題。

而這,或許也是“科普2.0”被更多人認可的原因吧。

 

作者:科技唆麻;公眾號:科技唆麻(ID:techsuoma),科技唆麻,不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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