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何時無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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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導讀:最近,B站發生了很多事。一位年僅22歲的up主“老師好我叫何同學”采訪了蘋果CEO庫克,讓世界看到了中國優秀的新生代。然而,另一件事情則是B站下架了一部叫《無職轉生》的異世界題材日漫,因其出現“侮辱女性”、“三觀不正”的情節遭到用戶抗議。B站,這個手握最多Z世代資源的網站,站在了輿論風口。

2月25日,B站發布了2020財年的財報。伴隨著2020年的收尾,B站的用戶增長也踏上了一個新起點。第四季度,B站月活用戶同比增長55%,達2.02億;其中移動端月活用戶同比增長61%,達1.87億。與此同時,日活用戶達5400萬,實現了42%的同比增長。

在B站社區內繼續活躍、用戶依然增長的同時,這一個月內,B站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是數碼區的22歲大學生up主“老師好我叫何同學”采訪了蘋果CEO庫克;第二件比較復雜,簡單來說就是B站上架了一部叫《無職轉生》的異世界題材日漫,并放在首頁力推,結果里面出現了一些被指“侮辱女性”、“三觀不正”的情節,因而遭到抗議并上了微博熱搜。

而B站(曾)排行第三、擁有900多萬粉絲的動漫區up主LexBurner在直播時針對這部番發表了一些爭議較大的看法,進一步引發了輿論危機,最終B站下架了《無職轉生》,并封號、起訴LexBurner。

這兩件事放在一起,給我最直觀的感受是:“年輕”既是B站最大的優勢,也是B站最大的風險。

根據今天B站發的2020年Q4財報,B站的Q4月活2.02億,日活5400萬,2020年總營收120億元;截止2月24日,美股市值441.73億美元,從這些數據中可以看到,若僅以月活數與盈利能力論,它并不值這個價格。

現在B站倍受資本市場青睞的原因主要有兩點:提供的內容和服務全網獨一無二,難以復制,無替代品;手握 Z?世代,掌握了未來互聯網最活躍、話語權與創造力最強的年輕人群體。

以何同學為代表的up主群體即是B站的最強牌面:朝氣蓬勃、眼里有光、學識淵博、多才多藝,哪怕用英文采訪蘋果CEO也能毫不怯場,在他們身上你能看到這個國家乃至這個時代的希望。

然而“年輕”很多時候也意味著“不成熟”。能做到像何同學這樣,得到了無數贊譽卻還能保持初心,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堅持高質量創作的人實在太少。2019年下半年的B站就曾興起過一陣“錘人風”,一些粉絲體量巨大的年輕UP主被錘“睡粉”、“騙錢”、“罵人”等私德問題,一度鬧得不可開交。

試想,一個二十出頭、沒經歷過社會磨礪的年輕人,當同齡人還在為找工作、升學焦頭爛額迷茫不已時,自己突然有了數十萬數百萬的粉絲,隨便說句話都有上千人點贊,一條商單頂得上別人好幾個月工資,又有多少人能不膨脹?

在目前所有具備公共影響力的主流網絡平臺里,B站頭部用戶的平均年齡是最低的。年齡低往往意味著更少的社會經驗和更低的心智水平。在面臨重要公共議題時,他們的發聲與處理方式遠不如那些身經百戰的“老油條們”來得嫻熟。

何況很多 UP主粉絲增長的速度太快,本人甚至都沒完成從“普通人”到“KOL”的身份認知轉變,分不清什么話以前能說、現在不能說,LexBurner就是最典型的翻車案例。

更重要的外部原因,則在于近幾年的網絡輿論環境確實在急劇惡化。

B站動漫區、財經區的up主“小飯中年事件簿“在一次直播中就表示:“其實我寫文案的速度很快,二十分鐘的視頻,文案我兩小時就能寫完,剩下的時間都是在逐字斟酌哪些句子可能被揪出來曲解?!?/p>

嗅覺靈敏的 up 主們加強自我審核,反映出的是內容創作者們的恐慌情緒?!坝腥说牡胤骄陀薪?,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門派和刀槍”,隨著B站不斷“破圈”,用戶體量增加的同時,社區內部的群體多元性也在不斷加強,而文化的異質性必定帶來不同圈子間的沖突。

一些“老二次元”用戶就對B站“去ACG中心化”、增加生活區等更貼近現實生活的分區的策略非常不滿,紛紛表示B站變味了,甚至制作了一些表情包攻擊B站高管。

隨著公共輿論環境的包容性大幅降低,當某些具有導火索性質的公共事件發生時,平日里累積的怨氣一下子找到了出口,矛盾將直接爆發為沖突,并且這種沖突已經從“彼此看不順眼,打一架把對方干趴下”演化成了“不但要將對方干趴下,更要通過各種人肉、網暴、挖墳、舉報等手段徹底令其從網絡中消失”。

從這點看,B站此處的風險并不源于B站自身,而源于當今的網絡環境乃至社會本身,只是由于用戶和up主群體的低齡性,這種風險更高。而這恰恰是社區的管理者難以解決的,因為社區里的內容創作者和用戶不但具備相當的話語權,且難以被平臺控制,隔壁的快手就備受“六大家族”困擾,單一個辛巴就能和官方叫板, 甚至影響平臺的GMV。

B站的創作者雖然普遍和B站官方關系不錯,目前還沒出現快手那種山頭林立的問題,但B站的用戶可并非人人都那么待見B站,一旦發生某些公關危機事件,產生的破壞性和風險可比快手辛巴那邊大得多——無論是社區環境還是審核層面。

網絡社區的困境在于:社區需要在不具備現實社會某些力量的情況下,去解決現實社會所面臨的問題。

現實社會中,群體間的矛盾和沖突雖普遍存在,但大到國家有武裝力量和法律來限制矛盾的激發,小到學生時代的班級由于難以逃離,同學間的矛盾可以自我消化或是被壓抑。

但網絡社區不同,幾乎不存在什么強制力量使用戶不得不留在某個社區內,一旦社區內容質量下滑、氛圍惡化,用戶在社區里得到的煩心多于快樂,用戶流失將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如今已跌落神壇的百度貼吧就是個赤裸的案例。

除了社區氛圍和輿論危機的把控外,B站還有個內容供給的結構性問題:B站要留住新進入的用戶,就需要提供給新用戶適合他們的內容。

但目前B站的主要內容供給者仍是非常典型的“后浪”,新進入B站的三四線城市的用戶難以對這些內容產生共鳴,很容易產生心理上的疏離感,并強化B站“后浪”的刻板印象,這對B站的品牌形象并不是件好事。但扶持、增加多元內容供給者,又或許會使B站喪失自己的社區特色,變成一個越發平庸的視頻網站。

2020年5月B站“后浪”輿論風波里的一個評論

我曾有一個判斷:任何DAU超過百萬的社區產品都不可能從根源消除群體間的矛盾,因為沖突來源于異質性,而大型社區中的異質性就是無法消除的。

然而技術的發展帶來了一條反烏托邦式的、“危險”的解決路徑:既然大型社區內的異質性必定存在,那就將大型社區切割成無數個同質化的小社區。

近期聽過一個十分有意思的詞叫“splinternet”,它還有個同樣生動形象的中文翻譯叫“互裂網”。從Internet(互聯網)到splinternet(互裂網),恰恰揭示了二十多年來網絡社會的轉變。

很遺憾,如今的互聯網早已不是古典時期那個包容、多元,每個人都能看到更大世界的信息烏托邦了。如今的互聯網是撕裂的、混亂的,群體極化和網絡獵巫的陰霾籠罩在所有人頭上,算法的牢籠與人性的桎梏使我們偏安一隅,在舒適的同溫層內抱團取暖,最終偏見成了不可動搖的執念,互聯網也終于變成了互裂網。

或許有一天,B站等社區會將算法的千人千面運用到極致,用戶的視野與互動被局限在一個特定范圍內,公共領域被徹底打碎,留下的只有無數個同質化的小部落,自然也就不存在能夠產生沖突的公共輿論。但那時候的B站,跟它的競爭者抖音、快手又有什么區別了呢?

到那時,社區里將不再會有用戶間的群體沖突,一個“彼此相互連通”的網絡已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無限的割裂與隔閡。

 

作者:李蕭楠,編輯:楊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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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來自 Pexels,基于 CC0 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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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019年我感覺B站的推薦機制發生了變化,當時竟然沒有想到是因為用戶群體沖突的原因,現在看來很受啟發啊

    來自湖北 回復
  2. 何時無紛爭這個問題本身是不是個“偽問題”?微博何時無紛爭?知乎何時無紛爭?推特何時無紛爭?社會何時無紛爭?往再小的群體單位說,我和我老婆何時無紛爭?有人就有紛爭,這是常態,無紛爭才不正常。

    哦,我錯了,沒有紛爭的社區還是有的,比如留言大部分都是“樓主好人一生平安”的那種,一片祥和。懂的都懂。

    另外,任何產品和內容生產都是有目標用戶定位的,不可能什么人都照顧到。關于后浪視頻內容題材居然還產生了撕裂感的觀點也挺奇怪的。照這個理論,這個社會每天都在撕裂。

    王健林的一個億的小目標,馬云的我對錢沒有興趣,我裂開了,我自卑了。
    汽車廣告,一家和睦,周末出游,我還在騎單車,996加班,沒有女朋友,我自卑了。
    奧運會的宣傳片,大家運動這么快樂,我是肥宅,我行動不便,我自卑了。
    快手和拼多多的市場下沉,三四線用戶玩得開心,買的開心,我是一二線用戶,我被孤立了,我自卑了。
    鄉村愛情故事這么火熱,我作為城市觀眾,體會不到那種快樂,我感覺被撕裂了,我自卑了。

    所以,這不是產品或社區問題,這是個人心理問題。你要是自卑,從哪里都能吸收負能量,從什么地方都能感覺在被撕裂。你要是樂觀,你看到的是世界多元且豐富的一面,喜歡就去努力,爭取不到也可以欣賞,再不濟,不喜歡走開就好了。

    從做產品的角度(做人也是),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你只能優先照顧你的目標用戶,你不會在乎什么撕不撕裂。反過來,從用戶的角度,我不是純ACG用戶,我就覺得現在B站的去ACG中心化做得很成功,內容廣度和深度都比以前ACG時代提升了非常多,粘性更強了。從我的角度B站遠比這偏文章描述的成功得多。

    來自香港 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