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新加坡華人送外賣,一趟5000塊
去哪里尋找更多增長可能?可能不少人會回答:“出海。”但哪里是國內創業者、創業團隊出海的首選之地?新加坡可能會名列其中,比如文章中的這位創業者,便在新加坡創辦起了中餐美食外賣APP。具體經歷是怎樣的?不如接著往下看。
今年8月之后,新加坡的熱度居高不下。
經緯創投的管理合伙人張穎在朋友圈中感嘆道:“我認識的投資人、頭部企業家,感覺7成都在新加坡了,有點可怕。”媒體報道和網絡討論如“打工人卷向新加坡”“中國投資人在新加坡”“新加坡為啥突然火了?”等等,也讓更多人把目光聚攏向這片土地。
現在的新加坡,不僅是各大國際會議和商務飯局的聚集地,好像也成了中國人出海的首選地點之一。
但很多人可能意識不到,如果你真的來到新加坡,首要面臨的兩個問題就是:“當地用的外賣軟件是什么”,以及“打車用哪個軟件方便”。
當然,你得到的回答可能是用Grab。Grab是東南亞本地生活巨頭,除了外賣點單,還有GrabTaxi的汽車、摩托車打車功能。但蜂擁而來的中國人,還是想要找到開在新加坡的中餐館,叫到合胃口的中餐外賣。
所以新到新加坡的游客或是商務旅人,都經常被種草一款名叫“唐人街外賣”的軟件。上面幾乎涵蓋了所有在新加坡的特色中餐,既有川湘菜、東北烤肉、冒菜、火鍋串串、小尾羊這樣的地方菜系,也有像“海底撈”“云海肴”“小龍坎”“楊國福麻辣燙”這樣國內也隨處可見的品牌,還有“康記糖葫蘆”“辣妞小鮮肉”“萬里挑燕”這種巷子里的當地華人特色小店。
到了中秋、端午、春節,在獅城的外賣生意就更火爆了。不少華人或出海東南亞的中國人,會在新加坡幾個最大的中餐館,點上一桌十幾個大菜。而這些節日菜肴也都同樣可以通過中餐外賣軟件下單,再由新加坡的外賣小哥跨過十幾公里的路程送達,以撫慰在外漂泊游子的“中國胃”。
每當這個時候,這家外賣平臺的開發者田野都會忘記自己是老板,急急忙忙跑到餐廳后廚催餐配送。霞光社和田野聊了聊他在新加坡創辦中餐美食外賣App的故事,以及這些年在東南亞的事業和生活。
以下是他的自述。
一、在新加坡做外賣,“賣水給淘金人”
決定去新加坡創業是在2019年。在這之前,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畢業后,回國待了兩三年時間,當時感覺新加坡有創業機會,就又回到那里。
此前在東南亞的生活中,我發現當地外賣市場的成熟度是遠遜于國內的,尤其是中餐外賣,很多我們小群體中非常喜歡的中餐館,在當地的主流點餐軟件上根本不出現。而如果用電話下單,那些中餐館小店又會因為距離太遠而無法配送。
于是我們開發的中餐外賣平臺“Deliverychinatown(唐人街外賣)”,就在2019年7月正式上線了。
這款APP幾乎是新加坡最早上線的華人外賣之一,存在的主要競爭對手,包括東南亞最大的外賣平臺“Grab”,新加坡的“星食客”,“HungryPanda(熊貓外賣)”以及被其收購的馬來西亞的“Easy”等等。
尤其是今年,出海新加坡以及所謂“新移民”的熱度達到了一個新高潮,大家對于“坡縣”的關注度也空前高漲??梢哉f,從國內的外來“出??汀保瑏淼叫录悠露甲詭赓u需求。
對于剛來東南亞國家的國內商業精英和投資人來說,如果吃不到合口味的中餐,生活舒適性會大打折扣。使用當地的外賣軟件自然也沒有問題,但英文菜單和無法預測的菜品口味,又成了阻礙下單的最大難點。
而我們就像在傳說中的“淘金熱”中,那些賣水給淘金者的人。淘金者紛紛涌入暗藏黃金的熱土,而我們則為這些夢想家服務。
在新加坡,中餐外賣客戶的平均客單價很高。
許多高凈值客戶一次下單,客單價就可以達到幾千元人民幣左右。有一次,新加坡國慶我親自開車送了3單新加坡濱海灣金沙酒店的中餐外賣訂單——這幾乎是新加坡最高檔的酒店之一,這幾單加起來菜品價格都能達到5000元人民幣以上。
一份價值329.3美元的訂單
“Grab”只做3公里之內的配送,3公里之外用戶甚至看不到自己想吃的店鋪,所以很多遠距離中餐的訂單都難以送達。而我們完全可以滿足全島中餐外賣配送和海外華人訂單需求。
有時候送餐路程可以達到二三十公里,而這部分超出的運費,都是由用戶和平臺來分擔。
在“東南亞最發達的國家”新加坡,有不少追求生活質量的居民和游客,都愿意為了一口好吃的,花費更多的運費,讓人把美味從二十幾公里遠的地方送過來。
再加上這三年來,新加坡的外賣市場的成熟度,在當地疫情的影響下發展飛快,當地用戶也開始更多地接受外賣點餐這種模式。
比如說在新加坡,就有一家很好吃的湘菜,很有名。而這家餐廳的潛在客戶幾乎是遍布全島的新加坡華人和國內來客。
那么大家就會算一筆賬,如果大老遠地打車來吃飯,花費可能也同樣超過20新幣(折合人民幣100元左右)。這樣一來,叫外賣反而變得劃算。
當然遠距離配送,有時也會帶來一些問題。比如新加坡常常下雨,遇到下雨天再加上路程又遠,餐品送達甚至超過了一個半小時,甚至更久。在我們剛剛開始創業的時候,遇到這種天氣,不管是老板還是員工,都要全員跑出來干外賣小哥的活兒。
每年春節我都會跑出去送餐,這三年幾乎一個完整的春節都沒過過。大家點的全是中餐大菜,一個訂單多達十幾道菜,導致餐廳出餐特別慢。我只好等在餐廳門口,撥視頻過去給客戶解釋,向他直播廚房做菜進程。
來新加坡的國人在點外賣的時候,其實有很多明顯特征。比如說傳統節日點單非常多,平均每個訂單的總額又很大,完全超出了我們國內點外賣的想象。有時候我還能接到客戶打來的電話,告訴我,“下雨的時候你一定要開車,小心路滑慢點來?!备咚刭|的客戶群體也讓人感到很暖心。
“Deliverychinatown(唐人街外賣)”的東南亞用戶量,現在已經到了40多萬,其中在新加坡的用戶就超過三分之二,里面大部分又都是來此創業和定居的華人。
“新加坡熱”不僅推動了當地經濟,也成就了一批批像我們這樣的“賣水人”。
二、把“砍一刀”復制到新加坡,能行嗎?
我記得,在新加坡讀書的時候,中餐廳遠沒有現在那么多。
十多年過去了,在新加坡的中餐館越開越多,越開越大。中式基因非常濃厚的正宗中餐館不在少數,受中式餐飲文化影響的餐飲甚至達到了上千家。
除了新加坡,同樣在東南亞的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這幾年的中餐廳也已經增長到了幾千家。
東南亞中餐文化的滲透,已經超過我們的想象?;洸?、川菜、西北油潑面……中餐新店不斷在當地開業,中式餐飲文化已經席卷了這個新移民地區。
在我家門口的早餐店,現在賣的最好的,就是一種麻辣口味的意面。這明顯就是受國內餐飲習慣影響,意面都被做出了麻辣味兒來。
雖然大量出海人把國內的點外賣習慣,已經“平移”到了東南亞來,但事實上,在東南亞做外賣,還是和國內有很多不同。
東南亞地域發展很不平衡,如果只看新加坡的話,現代化的繁榮程度實在非常高。而如果把目光投向印尼、馬來西亞、越南、文萊等其他東南亞國家,則各地的發展則呈現出明顯的不同,地域性的文化差異更是明顯。
首先是在確認方式上,東南亞的本土用戶和國內來的短期客人使用習慣就有很大差異。比如說許多當地人會使用外賣的網頁版來點餐,點餐完成后通過發郵件給用戶確認。而許多剛從國內到達坡縣的用戶,就完全不適應用郵件來收通知,導致找不到自己下的訂單,于是瘋狂給我們打電話。
外賣平臺上顯示的送餐地圖
另外,我們的“混點”方式,也讓許多國內來的新用戶覺得很新奇。比如說,同樣是選擇Chinatown內的飯館點餐,不同于國內一個餐廳下一單的模式,在這里可以幾家店一起點,讓外賣小哥來跑腿。比如說可以先點一個韭菜盒子,再點一碗羊肉湯,再點另外一家的涼拌菜,再來個酸奶水果,一次全部買全。
其他的差異點則更加具體,例如從東南亞的點餐習慣來看,大家都不太喜歡閱讀文字。所以我們會盡量減少APP上的文字比例,換成用大圖展示菜品。
而我們最成功的“模式復制”,是在我們的外賣軟件里加入了“砍一刀”。
國內的互聯網行業已經非常發達,我們一部分的研發團隊也還留在國內四川成都。從國內到東南亞的許多出海產品,都輸在了不夠本地化,但優勢是可以吸取國內已經成熟的互聯網玩法。
在新加坡點中餐外賣,其實最讓人頭疼的是運費太貴。根據用戶的配送距離算實際運費的話,一單運費可能要超過16元新幣(折合人民幣80元左右)。很多用戶會覺得很貴,尤其是在節假日點外賣的高峰期,可能還會面臨運費加價,甚至加價都找不到接單的外賣小哥來配送的情況。
后來我們就引入了運費“砍一刀”,通過把外賣訂單發給朋友砍掉運費價格,平臺雖然承擔了更多的運費成本,但很好的實現了用戶中的裂變推廣。
這種模式在國內已經驗證成功,只是現在已經很少用在外賣軟件的用戶獲取上了。反而在東南亞的用戶裂變上很好用,短時間內幫我們實現了很多自然增長用戶。
三、從“孤獨出海人”到“中式生活遷移”
在新加坡創業三年來,我也有不少感觸和體會。
出海人在遠離故土的地方,第一個要面臨的問題必然是孤獨。
中國人在海外是很喜歡抱團的,海外群體、華人群體一般都比較集中,所以想做面向東南亞國人的業務,口碑積累很重要。
比如說在當地疫情期間,我們還在當地華人圈子里,發起過團購燒鴨、水果等服務,主要解決大家團購商品配送和供應鏈采購的問題。雖然管理零散的當地“團長”非常花費力氣,但是對于我們的口碑傳播是個挺好的機會。
在東南亞做外賣,獲客相對順暢,而難點在于商家側的接洽。
許多國內餐廳事實上需要外賣的流量,外賣收益占得比重很大。尤其是新餐廳開業,需要外賣的渠道輔助來打開市場。但對于許多東南亞本地餐廳來說,對外賣的依賴其實沒有那么重。
尤其是東南亞當地的中餐廳,大多已經完成了自有食客和粉絲群體的積累,并不需要通過外賣平臺來推廣和獲客。食客如果想訂外賣,直接給商家打電話就可以實現,并不需要交給外賣平臺大量的傭金,這筆支出反而成為他們的負擔。
我們推進的重點,從國內經驗中外賣軟件起步期的“教育市場”,轉變為了花費很多精力去“教育商家”。所以,在和商家的合作中,高水平的服務質量和融洽的合作關系,才是讓當地餐廳對我們保持信任的關鍵。
為了適應當地商家的需求,我們推出了餐飲獨立站技術服務品牌MEUU。這種餐飲商家獨立站模式是純粹的to B服務,為商家和餐廳提供技術服務本身也是一個極大的市場。兩者結合,才是“Discover & deliver great food”。
我們面臨的另一個難點是,新加坡騎手資源,其實一直處于緊缺狀態。
雖然坡縣外賣配送工作的薪酬并不低,如果努力配送的話,實現“月薪過萬”同樣不是夢。但大多數來到這里的年輕人,都想在摩天大樓里從事更體面的工作。
另一方面,東南亞本地的外賣小哥對于工作的嚴謹度,也是遠遠不如國內的。甚至偶爾還會遇上自己旗下的外賣員已經接到客戶訂單的情況下,自己先去不緊不慢地吃頓飯,再去完成工作配送外賣的情況。
國內外賣市場太“卷”,新加坡的外賣小哥又過于散漫。事實上,我們當下的業務規模還有很大的擴張余地,未來前景也非??捎^。但就是受限于騎手的短缺,我們都不敢把業務量推到更高。
我們招聘的口號是“占山為王,吃喝不愁”。
當初剛開始做“唐人街外賣”的時候,我其實想的比較輕松,就是想打造一個技術平臺,實現“有唐人街的地方就有唐人街外賣”的夢想。
這兩年慢慢做下來,團隊從平臺運營到為商家提供獨立站,終于努力找到了一條獨特的路,把目標也專注在了中餐外賣和海外生活賽道。
越來越多的漢字招牌在東南亞城市的街頭林立,出海人所帶來的文化傳播已經潛移默化發生。當麻辣燙、港式早茶、毛肚火鍋、酸辣粉、涼皮、炒面、燴面、湯面都在出海人的影響下成為當地常見的餐飲之后,離“中式生活方式”的遷移和感染也就不遠了。
新加坡最近是真的很“熱”,從我們外賣平臺的增長數據上,更是感受明顯。
而我認為會,新加坡的這種熱度輻射整個東南亞,目前馬來西亞和泰國的市場都已經感覺明顯受到“新加坡熱”的影響。
對于我們來說,更多國內優秀的餐飲企業落地東南亞,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大利好。從幫助品牌完成市場調研、招商引資、品牌推廣等等,都呈現出極大潛力的市場契機。
回想起2019年的夏天,我在赤道吃到了老北京冰糖葫蘆,在糖葫蘆入口的那一刻,突然感覺熱淚盈眶。
做外賣其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運營工作繁重。但同時,也沒有什么比美食更能快速實現文化傳播。希望我們這些海外移民不管走到哪里,隨時可以吃到一口家鄉菜,這可能就是我做中餐外賣的意義。
作者:郭照川;編輯:宋函
來源公眾號:霞光社(ID:Globalinsights);看見新經濟的萬丈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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