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大廠都曾設立過專門的部門或團隊以支持內部創業，但現在，內部創業這件事似乎變得尷尬了起來，互聯網大廠內部創業創新的試錯空間，也正變得越來越小。那么，大廠內部創業的黃金時代，真的成為過去式了嗎？

曾在互聯網大廠風風火火的內部創業，近期因技術大牛、螞蟻集團語雀產品創始人王保平的離職，再次引發行業討論。

為了更好地推動內部創業、引領創新，阿里、騰訊、字節等頭部大廠，都曾設立過專門的部門或團隊。

作為大廠中鼓勵內部創業最為積極的代表之一，阿里于2019年成立創新業務事業群，由朱順炎擔任總裁，直接向阿里集團董事局主席兼CEO張勇匯報，自上而下搭建創新業務體系，從機制上保障業務創新。

騰訊六大事業群之一的平臺與內容事業群（PCG），也在2019年成立了一個創新事業部“創造營”，聚焦于創新業務，由騰訊COO任宇昕直接帶領。字節跳動旗下不同業務板塊底下，亦有承擔業務孵化創新項目的團隊。

然而，幾年過去，這些承載大廠集團層面或事業群創新夢的部門，沒能成為大廠“全村的希望”。在“降本增效”的大背景之下，互聯網大廠內部創業創新的試錯空間，變得越來越小。

一、那些出走的內部創業者們

曾為阿里內部創業項目（后屬于螞蟻集團）的語雀創始人王保平（花名：玉伯），于4月底離職。他在朋友圈官宣離職時表示，“一個人選擇遠行，并不一定是馬云說的錢給少了或心委屈了，也可以是為了遠方有西湖般的美景?！?/p>

拋開對其離職原因的揣測，王保平的離開，在業內還是引起不少人的討論。這是繼騰訊前端大佬離職后，又一位離開大廠的技術大牛。有業內人士感慨，互聯網大廠鼓勵內部創業創新的黃金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

語雀為阿里鼓勵內部創業機制下崛起的產品之一。2016 年從阿里技術團隊（后屬于螞蟻集團）“支付寶體驗技術部”孵化而來，是一款文檔和知識庫產品，最初的功能包括，在線完成筆記、文檔、周報等知識的創作與協同等。語雀創始人玉伯此前在公開采訪時表示，2016 年體驗技術部有個創新產品孵化機制，叫策馬揚鞭，語雀是參與策馬揚鞭的項目之一。彼時語雀還被稱為云雀，英文名為lark。

“一萬人使用”成為語雀后來能孵化出來的重要里程碑節點。2018年，阿里員工人數為7.3萬，一萬人使用意味著每7個阿里人中就有一個人使用語雀。這在阿里內部已經屬于具備廣泛認知的產品。于是云雀正式對外服務，名稱從云雀更名為語雀，內部正式成立一個團隊去做。

同樣是2018年，文檔創業風靡，阿里一部分資源傾斜給了釘釘，語雀擴充的30幾人中有三分之二的人輸送給了釘釘，成為釘釘文檔的初始團隊。因為跟釘釘文檔存在一定的業務重合，語雀一度面臨生死存亡。據《極客時間》對玉伯訪談披露的信息：釘釘創始人陳航（花名：無招）的一個觀點也是語雀能夠活下來的關鍵，“無招覺得釘釘也是從無到有、好不容易創新出來的，語雀也是，所以對創新產品，公司應該要更有耐心，不能一下把語雀給掐死?！?/p>

2019年語雀開始商業化，生存處境得到一些好轉。2021 年螞蟻成立智能協同事業部，語雀為核心產品，以獨立BU運作發展至今。

除了語雀，阿里內部創業另一款更為成功、也更為典型的明星產品釘釘，比語雀孵化出來的時間更早，2014年上線，創業過程也更為曲折。

陳航在阿里失敗過多次之后，才最終用內部創業項目釘釘證明自己。2010年，陳航離開阿里11年后重新回歸阿里。然而他在阿里先后負責的兩個項目“一淘網”、社交項目“來往”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尤其是后者，這個斥資10億資金，并且獲得馬云親自站臺的項目，最后沒能在業內掀起大的水花，更未能狙擊騰訊拳頭產品微信。

2014年，陳航找到馬云主動請纓要重新內部創業，并以破釜沉舟的決心，搬到阿里最初的“創業圣地”湖畔花園。之后就是外界耳熟能詳的成功逆風翻盤的故事，釘釘崛起，成為阿里近幾年為數不多的拳頭產品之一。釘釘去年底發布數據顯示，截止2022年底，釘釘用戶數已破6億。

不過，無論是語雀還是釘釘，這些創新產品的創始人如今都已從大廠離開。

二、內部創業黃金時代落幕

阿里曾以鼓勵內部創業著稱。前阿里副總裁衛哲曾揭秘過阿里內部創業模式，一般創新項目公司只投資 200 萬，員工個人也可以參與投資，占 20~30% 。如果是集團內部申請的話，個人在集團原有的級別、工資、股權全部拿掉。項目做好了，公司用風險投資的方法追加投資，最后和淘寶換股合并回去。

阿里創新業務事業群成立后，一度成功孵化出VMate、天貓精靈、夸克、唱鴨等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明星產品。

其中，小視頻社區產品VMate，上線一年多時間，月活用戶超過3000萬，在Google Play累計下載量達到1億次。當時還拿到了阿里集團過億美元的投資。

阿里自上而下的創新邏輯，為因人設崗，不設KPI，允許失敗多次。陳航在阿里失敗兩次后，仍能獲得孵化釘釘的機會。唱鴨創始人李陽也曾有過兩次關停項目的失敗經歷。李陽曾開玩笑問時任阿里創新事業群總裁朱順炎，“我都失敗過兩次了，你還給我機會？”

給創新業務時間成長，對創新失敗的容忍度足夠大。朱順炎此前接受采訪時表示，失敗非常正常，重要的是總結完了以后還能前進，“最主要的是過程中每個人必須成長，我只要你人成長就行了?！?/p>

與阿里不同，字節沒有專門獨立的創新部，現在很多“能打”的明星產品，并非由字節內部原生孵化出來。字節創新業務屬于點狀分布，很多隸屬于各個主業務之下，也有不少新產品由收購而來的團隊孵化。

一位字節員工向Tech星球表示，2020年之前，字節創新業務一般就是今日頭條和IES（互娛部門）業務線下面。在她看來，字節內部自己孵化最成功的產品有兩個，剪映和番茄小說算是跑出來的產品，分別是IES（互娛部門）業務線下面的Faceu團隊和今日頭條團隊孵化的，目前產品知名度跟用戶規模都還不錯。

之前也有原生孵化的明星產品，像是內涵段子、皮皮蝦，但這些產品后來要么關停、整合，要么漸漸沒了聲量。

字節此前大力支持的創新業務是教育，2020年字節成立獨立的業務品牌“大力教育”，由字節跳動高級副總裁陳林出任大力教育CEO。陳林曾在業務之初明確表示，未來三年內，字節跳動將持續大力度進行投入，不考慮盈利情況，不計成本。字節員工稱，除了收購的公司，當時教育部門差不多有100個新項目同時在探索。

另一個大廠騰訊，鼓勵內部創業最為典型的表現是賽馬機制，現在“王炸”產品微信就是在賽馬中脫穎而出。就騰訊創新事業部“創造營”而言，對內部創業創新的支持力度也很大。一位創造營的員工告訴Tech星球，事業群在創業創新上有清晰地流程，一般員工提出想做的方向，內部高層經過評審就可以做?？梢苑从彻局С至Χ鹊淖蠲黠@的標志就是人員規模，因為創新業務或產品比較大的投入是人力成本。創造營自2019年成立后，一直在持續招人，員工規模從十幾人最高擴充到400人。

頭部互聯網大廠，曾經都在創新業務上，給予足夠的耐心和容錯空間。

三、4年成果寥寥，試錯空間變小

創業“九死一生”，大廠內部創業，也并不比外部創業擁有更高的成功率。

“字節一直以來都有很多小的創業項目，絕大多數都沒跑出來，團隊成員有的繼續做新項目，有的離職，有的轉去穩定業務”，字節內部人士向Tech星球總結道。

而阿里、騰訊設立的創新事業部，從結果來看，并沒有幫集團找到新的增長曲線。

創新事業部大多沒能躲過調整甚至解散的命運。阿里創新業務事業群成立不到兩年時間，便在該事業群基礎上成立了智能信息事業群，聚焦信息服務方向的智能化創新。原創新事業群不復存在，新的阿里智能信息事業群總裁為吳嘉。而騰訊PCG創造營，也在成立四年時間后，部門被拆，重組進社交線。

騰訊創造營一位員工向Tech星球表示，4年時間，創造營差不多秘密孵化了很多種產品，為數不多被外界知曉的產品可能就是社交電商小程序小鵝拼拼和騰訊數字藏品平臺幻核，這兩款產品也是創新業務中的代表產品。創造營員工表示，部門最寄予厚望的業務就是幻核，這代表著無人區，沒有參考性，“但遺憾的是，最終沒能笑到最后”。

小鵝拼拼去年2月份被曝關停，騰訊方面確認了關停消息?；貞Q，基于戰略聚焦考量，PCG（騰訊平臺及內容業務事業群）對內部孵化的新業務小鵝拼拼進行調整，相關團隊將可通過“活水”體系在集團范圍內重新選擇匹配崗位。

小鵝拼拼從0到1，存在了2年時間，幻核從誕生到關停的時間更短，不到1年時間。今年3月9日，幻核在下線通告中表示：基于業務調整的安排，幻核 App 將于2023年6月30日24 時下線。

雖然，上述騰訊創造營員工表示，在騰訊內部，只要有好的想法一直可以創新。但從每年誕生的新產品數量來看，創新事業部成立第一年時孵化的產品最多，之后慢慢縮減。

新產品數量縮減，超級爆款產品幾乎不再涌現，有限的錢被用在了更富想象力的賽道。字節內部員工稱，字節孵化的新產品，有些數據跑得不錯的都是海外產品，像Resso、海外小紅書lemon8。

互聯網紅利消退，“降本增效”成為大廠們的共識，大廠內部創業黃金時代成為過去式。

當然，大廠并沒有停止創新的腳步，只是如今的創新更為謹慎，失措和容錯空間縮小。大廠自下而上的內部創業，需要比以往更難的自我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