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汽水音樂出來之際，人們或許都會認為汽水音樂不過是“App工廠”字節跳動千百款內測應用的其中一員，但它卻經歷了一年的起伏與沉淀。上線一周年后，汽水音樂怎么樣了？

從2022年6月上架各大應用平臺至今，抖音旗下在線音樂平臺汽水音樂已正式運營近一年時間。起初汽水音樂的上線，被外界解讀為字節跳動對騰訊和網易組成的“一超一強”行業格局的主動出擊。

因為早在汽水音樂上線前一年，就有媒體報道字節跳動正在開發一款內部項目代號為“白月光（Luna）”的獨立音樂播放器，為此字節跳動還投入了10億元購買版權。

然而不論是邀請碼內測的玩法，還是上線初期幾乎沒有任何宣傳輔助的低調表現，都令不少人感受到汽水音樂和傳言中被賦予偉大使命的產品有著明顯差距。

人們一度懷疑，汽水音樂不過是“App工廠”字節跳動千百款內測應用的其中一員，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砍掉。但即便是這樣，汽水音樂也安安穩穩地活過了一周年，只是在經歷了一年的起伏和沉淀后，如今的汽水音樂似乎越來越像是在為抖音當配角。

一、突襲“后獨家版權時代”

汽水音樂的上線醞釀已久，而音樂版權市場發生的重大變革，是字節跳動付諸行動的重要誘因。2021年7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要求騰訊解除獨家音樂版權的決定，宣告了中國在線音樂市場長達10年的“獨家版權時代”正式終結。僅僅2個月后，就傳出字節跳動正在開發音樂平臺的消息。在此之前，國內在線音樂平臺之間圍繞獨家版權激戰正酣。

2016年，騰訊收購中國音樂集團成立騰訊音樂娛樂集團（TME），牢牢占據了國內在線音樂市場的版權優勢。這一舉動直接導致網易云音樂的許多用戶歌單“變灰”，引發用戶出走的重大危機。本來一同組成三足鼎立格局的阿里音樂，則轉型發展娛樂交易業務，嘗試在粉絲社交、票務、周邊販賣、直播等功能和服務中尋找新機會。

迫于現實因素，網易云音樂不得不從騰訊音樂以及阿里音樂手中購買授權，由此導致網易云音樂的內容服務成本一直居高不下。招股書顯示，網易云音樂在2018年和2019年的內容成本分別是營收的1.7倍和1.2倍。隨著營收的逐步提升，網易云音樂2020年的內容成本占比有所下降，但這一數字依舊達到了97.8%。

作為受益方，騰訊音樂為版權大戰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公開數據顯示，騰訊音樂自2018年起版權成本逐漸升高，峰值時期起版權成本在營業成本中的占比接近50%。

在獨家版權時代，行業競爭導致的資源稀缺性使得版權市場進入非理性狀態。有時，獨家版權的授權費用甚至會達到合理價格的2-3倍。因此，獨家版權雖然是行業競爭的大殺器，但也成為在線音樂平臺們更早實現盈利的成本枷鎖。由此來看，選擇在后獨家版權時代入局的汽水音樂，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考慮到版權競爭的緩和減輕了運營壓力。

不過“獨家版權”模式雖然被政策終結，卻不意味著用戶們可以在任何一個平臺聽到自己喜愛的歌曲。一個現實的問題在于，歌曲的授權發行需要音樂平臺與版權方進行協商，如果因為價格或是其他原因導致雙方最終未能達成合作，那么音樂平臺也無法收聽相關版權歌曲。在此邏輯下可以看到，周杰倫的歌曲依然只有騰訊音樂旗下平臺可以聽到，而網易云音樂平臺上，只有演唱會、合唱等非正式發行版本。

除版權公司外，還有相當多的音樂版權握在獨立音樂人手上。獨立音樂人在發行作品時通常與音樂平臺維持3年一簽的版權合同，而這類版權不在政策管轄范圍之內。因而許多發行并走紅于網絡的歌曲，成為了真正的獨家授權內容。

二、上線一年，汽水音樂變了

對于汽水音樂來說，“后獨家版權時代”降低了版權投入需要承擔的運營成本。然而這還不足以支撐吸引字節跳動，貿然加入需要重度內容投入的在線音樂市場——除非能夠與其他業務形成有效協作，或是開拓新的增長機會。事實上，從汽水音樂在產品功能上的設計，可以看出其在抖音應用生態中的特別定位。

在正式上線前，汽水音樂曾經上架過需要邀請碼才能正常使用的內測版App。當時的應用播放界面采用了視頻化設計，用戶在收聽歌曲時可以看到豎屏視頻，再加上通過上下滑動手勢來切換歌曲的交互設計，很容易讓人感覺是在刷另一個版本的抖音。另外，QQ音樂、網易云音樂等平臺首頁常見的專輯推薦和歌單推薦功能，也沒有出現在測試版汽水音樂的界面中，似乎是想更強調單曲推薦。

對于用短視頻打開流量大門的抖音來說，在旗下的音樂產品中加入視頻化功能并不奇怪，并且視頻化音樂功能在QQ音樂以及波點音樂等新一代音樂App上也早有嘗試，但是視頻化的內容或許并不是在線音樂用戶所需要的。

QuestMobile發布的《2022中國移動互聯網發展年鑒（行業篇-上）》顯示，2022年9月在線音樂行業頭部App月人均使用時長為2.4小時，以30天計算，平均每天使用時長僅為4.8分鐘——這里的人均使用時長，不包含App后臺運行的情況。這意味著用戶除播放音樂外，真正使用在線音樂App各種功能的時間并不長。也正是基于這一用戶行為，汽水音樂在正式上線后弱化了視頻功能，現在的播放界面大多數情況下為“歌曲封面+用戶評論”，偶爾界面會變成音樂相關的抖音視頻。

至于專輯和歌單推薦，目前汽水音樂的“發現頁”新增了“歌單推薦”，但依然沒有“專輯推薦”功能。驚蟄研究所通過搜索發現，其實在歌手主頁有“熱門專輯”版塊，只是“發現頁”并未展示，這也證明“專輯推薦”功能的缺席，反映了平臺堅持推薦單曲的強烈意愿。

將汽水音樂與其他在線音樂平臺頁面進行對比時還可以發現，汽水音樂的界面更加簡潔。既沒有“日推歌單”“心動歌曲”“大家都在聽”等大多數平臺根據算法提供的常規推薦內容，也沒有播客、有聲書、直播等綜合類音頻應用常見的擴展內容。

此外，汽水音樂還有一個飽受爭議的功能特點：App開屏直接進入音樂播放界面。有用戶認為這一機制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在公共場合沒有連接耳機的情況下打開App會感到尷尬。但也有用戶表示，開屏直接播放音樂的設計，省去了瀏覽和挑選歌曲的過程，更快地滿足了聽音樂以及需要背景音樂的場景需求。

從用戶對這一設計的正向反饋可以看出，堅持單曲推薦的汽水音樂，本質上是在借助用戶反饋來發現優質音樂內容，并助推其成為熱門歌曲。

三、“抖音神曲”與原創音樂突圍

考慮到背后所掌握的資源，汽水音樂的功能設計其實反映的是字節跳動音樂生態的需求。

在線音樂產品自誕生以來，不外乎點播類和電臺類兩種類型。而QQ音樂、網易云音樂等平臺，則將這兩種類型轉化為功能內置于產品中，所以才會在推歌手、專輯的同時又提供隨機歌單。汽水音樂在設計產品功能時，也不可避免地要考慮過如何實現這兩種功能，也更傾向于發揮自己的長處來創造差異化的競爭優勢。

作為字節系產品，汽水音樂在推薦算法方面的優勢不言自明，在應用市場的評論中，也有用戶評價汽水音樂“推薦精準”的留言。另外，汽水音樂上并沒有周杰倫、林俊杰等大牌知名歌手的原版音樂作品，而是存在大量抖音平臺配樂的完整單曲。

在算法推薦的養成機制下，用戶會沉浸在推薦單曲中，由此彌補平臺版權曲庫不足的問題。但是，相比“用推薦算法彌補版權劣勢”，助推優質原創內容對汽水音樂的價值反而更大。

2021年，TMEA騰訊音樂娛樂盛典發布了“樂壇年度十大熱歌”榜單。令人意外的是，上榜的歌曲中除王靖雯的《淪陷》外，其余均是從抖音流行起來的歌曲，這些歌曲背后的歌手，也都帶有“抖音音樂人”的官方認證。

雖然“抖音神曲”占領金曲榜單的現象，讓不少網友驚呼“華語樂壇藥丸”，但也從側面驗證，近幾年短視頻平臺在推動音樂流行方面存在的價值，而字節跳動在自制原創音樂上早有布局。

字節跳動于2021年成立音樂事業部并推出音樂內容品牌銀河方舟StarNation，僅在這一年就先后啟動“夏日說唱企劃”“星河企劃”“融創計劃-電音詞曲Remix大賽”等多個品牌活動，并且在年底落地三亞舉辦銀河方舟音樂節。

2022年，字節跳動原有音樂開放平臺更名為“炙熱星河”，其頁面目前也被整合到銀河方舟的主頁中。同年6月，汽水音樂上線之際攜手銀河方舟，聯合房東的貓、告五人等一批抖音平臺的熱門樂隊獨家首發了名為《玫瑰憑證》的專輯，為原本不太富裕的版權曲庫貢獻了差異化的優質原創內容，也幫助App下載引流。

至此不難發現，從抖音到音樂內容品牌銀河方舟，再到抖音音樂開放平臺以及汽水音樂，字節跳動已經建立了一個從音樂創作、音樂營銷、版權發行到商業合作的完整產業閉環。雖然和網易云音樂等憑借獨立音樂收獲了龐大用戶基礎的平臺相比，字節跳動的戰略布局有些“遲到”，但產業鏈條已經非常全面且完善。

從圍繞抖音構建的字節跳動產業鏈來看汽水音樂的誕生，也就能明白這款產品為什么會是現在的模樣。

在傳統在線音樂市場，以版權換流量的游戲規則決定了點播類產品需要持續投入版權費用，再以付費會員的形式實現營收。然而獨家版權即便被終結了，知名歌手的歌曲版權仍然是一筆不菲的內容成本。在后獨家版權時代延續老玩法，抖音沒有任何優勢。電臺類產品雖然在內容成本上更低一些，但是先通過優質內容吸引用戶，再通過廣告變現的方式，容易造成用戶流失，并不長久。

可能是最近幾年翻唱、懷舊音樂大火的行業現象給了抖音啟發：雖然頭部原創版權已經被大平臺瓜分殆盡，但是翻唱內容、獨立音樂人仍然是一片藍海。優質內容不一定要來自于周杰倫、Taylor Swift這些鳳毛麟角的天王天后，抖音有能力打造“神曲”，也有能力發現更多好音樂，并將其推上年度金曲的寶座——汽水音樂就是幫助抖音發現好音樂的重要渠道。

當人們感嘆華語樂壇還是要靠周杰倫、林俊杰、孫燕姿來撐場面時，其實也宣告了原創音樂后繼無人的殘酷現實。坦白來說，“抖音神曲”并不能代表優質音樂，但從抖音用戶中“提純”出來的在線音樂用戶，或許能夠幫助華語樂壇挑選出新的優質歌曲。這并不是汽水音樂的價值，只是每一個華語音樂愛好者最樸實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