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祎:中國為什么沒有喬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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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浙江省的某市政府發布了一個重大的人才培養工程,以5年為一個培養周期,每周期投入培養經費5000萬元,邀請兩院院士來做導師,培養100個“喬布斯”式領軍人物。結果,這個消息一下子爆開了,“培養100個中國喬布斯”成了一個大笑話。

其實,這里都有誤解。人家說要培養100個喬布斯式的領軍人物,說白了就是培養創新領袖。我在so.com上搜了一下關鍵詞“創新+工程”,結果有知識創新工程、黨建創新工程、國家技術創新工程、社會管理創新工程,每一個是不是聽起來都挺宏大的?

但我非常確定地說,而且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觀點:今天的中國沒有喬布斯,誰說自己是喬布斯,誰就是騙子,目前的中國喬布斯都是贗品。那么,中國有十三億人口,難道就沒有在智商、個性、創新力方面抵得上喬布斯的年輕人?我覺得,如果按比例來看,絕對有。他們就像種子一樣,但可惜落到了一個不寬容的文化土壤上。寬容是創新之水,如果沒有寬容之水澆灌,那這土壤就很難支持創新,再好的種子落到這個土壤上,也長不出喬布斯來。

我的這個觀點,講給誰都不愛聽,因為我就跟《皇帝的新衣》里的小孩一樣,只不過說出了一個真相,但卻令很多人尷尬。有些企業請我去講互聯網,講創新之道,結果我發現雖然很多大企業特別愛提創新,恨不得把創新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但我一講創新,就認為我是在危言聳聽。比如,兩年前,我給運營商講課,說微信最后是要顛覆運營商,結果把邀請單位嚇壞了,因為下面坐的都是集團領導。有些內容傳到外面,有人認為我在挑撥運營商和騰訊之間的關系。兩年之后,都不用我說了,事實擺在那里,微信已經不是在搶運營商的收入,而是要利用運營商積累下的用戶關系,在通話層面上取而代之?,F在,運營商不改變已經不行了。

我講創新,翻來覆去講,舉出各種案例來講,講了很多,但最后發現這些東西都是術。我們能不能創新,能不能培養出“喬布斯式的領軍人物”,最后還是落到是否我們是否有支持創新的寬容文化。

那么,什么是文化?

不是講個《論語》,講個《易經》就是文化,文化是我們每個人遇到一件事,腦子里出來的本能反應——善惡判斷,是非標準。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中國的文化,我們對企業的價值判斷,不是這個企業有沒有創新,有沒有為用戶創造價值,而是有沒有賺錢,有沒有上市,有沒有市值上百億過千億。簡單地說,我們現在判斷企業,乃至判斷一個人的標準,還是成王敗寇。如果一個公司把廣告屏掛到了全國所有出租車的后座上,不管晚上對疲倦的乘客來說光線有多刺眼,噪音有多擾人,只要它賺了很多錢,只要它能上市,在我們的文化里,它就是一個成功企業。

我們每個人都很崇拜成功,我每天在努力地工作,也是為了證明我不是一個失敗者。如果我失敗了,或者360沒能上市,市值沒能過百億,他們也不會請我去講課。一個人的思想和看法從來沒有變過,但是公司上市了,市值過百億了,大家就覺得這個人不一樣了。其實,你會發現,我們每個人愿意聆聽成功者的聲音,是因為很害怕自己會失敗,我們對失敗在文化上并不是特別寬容。

但是,創新意味著什么?創新一定意味著它是失敗率特別高,失敗是必然,成功是偶然的。你今天看到成功的企業,背后躺著一百家跟它一樣,甚至更努力、更優秀的公司。但是運氣不好,失敗了。雖然它同樣做一件創新的事情,但因為它失敗了,很多人覺得不看好。所以,在我們這個文化里,你真的要做創新的事情,因為失敗率很高,你會發現到處存在這種無形的壓力,這會讓我們很多人不愿意去做真正的創新。

大企業也不能免俗,同樣的文化,對失敗它們同樣懷有深刻的恐懼。所以,不管有什么新模式,都會讓小公司先去探路、趟雷,小公司做不成,大公司不會有什么損失。小公司一旦做成了,大公司立即跟進,這樣出錯的概率最小。這就是所謂“穩健的競爭策略”。

在這種情況下,這些大公司就像一個小孩子,因為營養很好,也可以長到1.8米,有成年人的體格和實力,但是它的心智可能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水平上。它們可以振振有詞地說:“我抄這些小公司又不犯法,有什么錯?這些小公司還不是全抄的國外的?”所以,不要指望我們行業里的大公司能像美國一樣輸出什么價值觀。

再回到喬布斯身上,如果有人認真閱讀過喬布斯傳,反復讀幾遍,你會發現這個人是極其不討人喜歡的人,是一個苛刻的、不寬容的、怪僻的人。這個人如果成為你的同事,成為你的老板,或者生活在你身邊,可能會讓你覺得很痛苦。這樣的種子落到中國土壤上,早在高中時代或者大學時代就被我們給滅掉了。

雖然我們嘴巴上喜歡講創新,但創新一旦出來,我們對它進行價值判斷的時候,包括我在內,對少數派的不寬容,對從眾心理的需求,也會有意無意的壓制創新。一個人做一個新東西出來,剛起步,大家都不理解,好點的話叫他狂人,不好的話會罵他是瘋子,是騙子。他一旦把原來大家罵的一件事做成了,把企業做得成百億上千億了,于是到處有人給他樹碑立傳,把他捧成了神。

我們文化深層次的一個問題,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從眾。我們其實很在意別人的看法,如果有一件事特別特立獨行、特別與眾不同、特別標新立異,特別少數派,我們都不會太看好。如果你干的是人人都能看明白的事,你就會被認為是靠譜,有前途。但可惜,大家都覺得有前途的事情,往往沒有前途。

在中國,你想要創新,還得承受另一種苦惱。在美國商學院,顛覆和破壞式創新是經典理論,會被創業公司奉為圭臬,但我一講顛覆和破壞式創新,就會潛意識里想:周鴻祎不是好東西,天天講破壞和顛覆。在西方,小公司起來,破壞了大公司的商業模式,這會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數字相機出來,讓膠卷沒有生意;今天智能手機讓數字相機賣不動了,但法律從來不保護商業模式,法律只保護知識產權,只保護商標。

但在中國,360通過創新,破壞了大公司的商業模式,有的法庭竟然認為這是360的罪狀,全球任何國家的法律從來不保護商業模式,但在中國是個例外。

所以,誰要講顛覆,誰要搞破壞式創新,就會被當成制造麻煩的人。到現在,很多人都覺得周鴻祎就是攪局者、搗亂者,天天吃飽了飯沒事,老是跟那幾個大哥打架玩。你為什么不顧及行業的利益?!你為什么破壞互聯網行業的和諧?!你為什么要破壞大公司的商業模式?!

所以,我最近花了很多的時間到處鼓勵創新,但我覺得我們這一代人是指望不上了。我在中國互聯網的叢林和爛泥里,跟鱷魚們打斗,但是我希望現在的媒體,包括我們的教育,能夠一起努力,逐漸地改變中國文化里面對創新的價值觀。如果這種價值觀能夠有所改變,我相信中國優秀的年輕人肯定是很多的,才能形成像美國這樣創新和創業的氛圍,最后中國才能出現真正的硅谷精神和喬布斯。

我希望中國互聯網不要像今天的香港一樣。香港對年輕人沒有什么前途,永遠都是七八十歲的老家伙們給年輕人講怎么做生意,但香港的年輕人永遠沒有什么機會。今天中國的互聯網,基本上還是70后的人唱主角,10年前是我們這些人,那時我們30多歲,現在我們40歲了,一開會還是這批人。再過十年,中國互聯網如果還是沒有真正的創新、沒有顛覆,沒準還是一幫50歲的老家伙繼續跟大家談經論道,這對這些老家伙們來說是幸福的,但是對中國80后、90后,甚至00后來說,那真的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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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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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周鴻祎所說的顛覆式創新就是綁架用戶么?不經用戶同意卸載別家產品?就是侵犯用戶隱私?最討厭你這種當了表子還立牌坊的人

    來自北京 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