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制造”虎撲女神
這篇文章從虎撲女神大賽的票選上引入,分析了b站主播戰鷹獲得虎撲女神稱號,憑借著層出不斷的“?!蔽^眾,從冷門圍棋手到“破圈”的歷程,也側面反映出,抽象文化在當代年輕人的生活中已經占據了不可或缺的位置。
在為女神打分這件事上,虎撲直男們也失去了一部分話語權。
剛剛過去的第八屆虎撲女神大賽上,B站主播戰鷹先是以17萬+票數淘汰鄧紫棋,超十二倍得票力壓倪妮,又在半決賽以89%得票率秒殺賈靜雯,繼而決戰虎撲直男白月光高圓圓,拿下女神大賽冠軍,造就了一場“影視女神不敵抽象主播”的戲劇性局面。
每年的虎撲女神大賽都堪稱大型直男審美觀察窗口,但今年,B站“樂子人”們顯然用抽象文化解構了這場賽事。戰鷹快速“進擊”首冠的幾天里,有人迷茫在論壇發帖“戰鷹是誰,為什么票這么高”,也有人興沖沖拉票,“沒打算參加,但看到戰老,高低得投一票”。
一、戰鷹“進擊”虎撲女神
雖然在用戶畫像上有所重疊,但虎撲的直男們對于“女神”的定義有一套他們的審美畫像,歷屆冠軍得主都是賈靜雯、高圓圓、劉亦菲、邱淑貞這類知名影視女星。雖然虎撲人此前也有過“整活”傾向,但最終還是堅守住“嚴肅選美”的路線。而作為圍棋主播的@棋手戰鷹,一方面,外在形象與虎撲直男熱愛的“不食人間煙火”相去甚遠,另一方面,從“貼吧破防”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到圣誕節達成千艦成就,再到被力捧上虎撲女神,戰鷹直播間熱度的攀升離不開玩梗、整活,“火腿腸射大雕”“夾你夾你”等名場面的誕生,讓她被用戶奉為“天生的抽象主播”。
隨著她在PK中頻頻以高票數“倍殺”對手,“戰鷹贏棋了,贏得是鄧紫棋?!薄芭翊筚愃膹娊鹩褂钪鎯葢穑盒↓埮?,趙敏,周芷若,神雕。”無數熱梗也被輪番制造,在各平臺之間流轉。
盡管將戰鷹的奪冠簡單歸納為“B站樂子人攻陷虎撲老哥精神領地”不太恰當,但也不難想象,虎撲JRs恐怕很想質問B站直男一句,“你們沒有自己的女神大賽嗎?”
二、棋手戰鷹,“閃擊”虎撲
戰鷹的奪冠或許可以視作一場抽象愛好者締造的互聯網奇觀,但很大程度上也依賴于虎撲官方的策略變更。今年,虎撲開設了體育、網紅、游戲等五大賽道,目的應該是為了擴充“女神”備選,給連年熱度下滑的女神大賽注入一點新鮮感。雖然從結果來看,除了體育賽道中戰鷹的異峰突起,最終站上決賽場的,還是虎撲直男們青睞的金庸影視女星。但作為平臺的虎撲稱得上“久旱逢甘霖”——畢竟前年冠軍李沁尚在總決賽中斬獲了92839票,去年的冠軍劉亦菲僅獲得了大約兩萬票,高光角色還是趙靈兒。相比之下,在PK倪妮時,收獲43萬票的戰鷹不僅刷新了單場得票最高記錄,也拿下了最大分差記錄。
為戰鷹投票的用戶有一套自己的“找樂子”邏輯:“你投給明星,明星沒什么反應,但如果你投給戰鷹,你就能在直播間看她發癲。”從粉絲體量上,戰鷹稱不上頂流主播,主陣地B站僅有128萬粉絲,抖音賬號也不過百萬出頭,但直播拉近了主播與用戶之間的距離,隔著一道屏幕的主播,比明星更具“可見性”,而實時、密切的互動則加深了粉絲粘性。
另一方面,B站直男的一個特征是“反價值敘事”,且熱衷于創造自己的話語體系。表現之一就是,顏值內容盛行平臺,但用戶愿意捧起來的,還是會整活、懂玩梗的戰鷹。
與此同時,從“浪姐4”期間,將美依禮芽和《極樂凈土》捧上前排,就可以看出B站用戶的超強打投能力。而在“找樂子”與“反精英主義”精神的驅動下,裹挾著諸多粉絲、樂子人、抽象愛好者的流量雪球越滾越大,女星們“惜敗”戰鷹幾乎是必然的。
抽象,是戰鷹直播間的代名詞??脊牌渲鞑ド模?021年入駐B站的戰鷹,是圍棋職業二段棋手,受限于圍棋這類運動的圈層小眾,前期所發布的圍棋講解、點評內容幾乎無人問津。
命運的轉折點發生在2022年10月。在一場直播中,戰鷹被慫恿去貼吧看評論,最開始自信表示熟知貼吧老哥攻擊套路,在“眾所周知,來個強點的業5就能贏戰鷹”的帖子下,尚能以“磨練心態,接受社會的毒打”調侃應對,但隨著杰倫BGM的強勢入場,在看到“戰鷹不是有天賦的棋手”“不就是不努力不上進想靠直播增加流量嘛,不然要人家怎么辦,下棋又下不過別人,不直播掙點錢不得餓死啊”留言時還是徹底破防,流淚下播。
戰鷹直播
如今,在B站相關“重置版”切片下,這段破防記錄被用戶刷滿了“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其走紅經歷也被戲稱為“三年講棋無人問,一朝破防天下知”。
隨著直播間熱度的增加,在此后的直播中,戰鷹一面以釋然態度承受著用戶甩來的各種嘲諷類標簽,如“2-16”“八定王”“熬老太太”,一面又自然而然在互動中制造出越來越多的“新活”,將節目效果拉滿。其中,“八定王”是調侃她花了八年時間,才在19歲完成定段;“2-16”源于她在2021女子圍棋賽甲級聯賽上的戰績“2勝16負”,“熬老太太”同樣出自該聯賽,戰鷹其中一場贏棋,對戰的是58歲的芮迺偉,雙方的對決足足持續了7小時,這場棋因此被冠以“熬老太太”的笑名。雖然被戲稱為“柯潔抽象一半在觀眾,戰鷹九成九靠自己”,但拋開粉絲濾鏡,抽象的不僅是戰鷹,將戰鷹直播中的“名場面”炮制成各類切片、鬼畜二創,并從中獲得樂子的,還是用戶本身。
例如,在面對象棋第一人王天一的“邊緣棋手”評價時,戰鷹在直播中澄清否認,論據是“自己家離柯潔很近”,被網友吐槽“邊緣棋手和你離柯潔家近又沒什么關系,你又不給柯潔送外賣”,而喜提“騎手戰鷹”之稱,相關鬼畜迅速開始流傳。
在一次直播中,戰鷹手持綠色鱷魚玩具,一面企圖“夾死”觀眾,一面說著“戰鷹戰鷹你幾歲啦”,“夾門”由此迅速創立;因突感饑餓而拆包火腿腸,結果因腸衣難剝而面露猙獰,這如同射雕的一幕被觀眾截下,號稱“吾雖年邁,箭矢尤利”……
這些名場面在虎撲女神高光集錦中也得以體現,與歷屆冠軍得主影視作品的集錦不同,戰鷹名下則是直播間誕生的無數抽象梗,“火腿腸射大雕”“夾門”“戰鷹戰鷹你奪大了”,上萬名用戶為這些名場面打上了9.8的高分。
戰鷹虎撲女神高光集錦
而在2022年圣誕節,隨著“上艦領寫真”事件,戰鷹的直播艦長數破千,躋身“千艦主播”之席。
三、抽象文化,捧紅圍棋主播
抽象文化,源起于李贛早期在斗魚開設的6324“抽象工作室”,后被主播孫笑川發揚光大,通過貼吧、微博等社交媒體傳播。早期的抽象內容大多臭名昭著,標簽脫離不開“低級”,時至今日,作為一類活躍于男性群體的特殊亞文化,抽象文化已經很難有一個確切的定義。從廣義上講,不論表象如何,“解構”也許可以視作抽象文化的核心。
雖然乍一看與圍棋這項棋類活動沒有相干性,但在B站圍棋屆,抽象文化可以說“殺瘋了”。
很大程度上,戰鷹的爆火也借了“銳評”八冠王柯潔的熱度,后者大戰阿爾法狗“道心破碎”的故事早在B站廣為流傳。事實上,在戰鷹“抽象直播”橫空出世前,柯潔才是圍棋屆抽象直播第一人。在轉入B站直播后,他為自己構建了一個不同于“世界冠軍”的形象:在直播間內粉絲們稱呼他為“潔寶”,緊接著便開始一段抽象互動。
他本人也穩穩掌握了流量密碼。有用戶評論,“以前還不知道他有多抽象,第一次點進去他直播間,一進去就看到他在跟QQ的機器人小冰對線,要求和小冰線下對線,完了豪邁放言大勝AI,狂勝AI?!?/p>
柯潔為人津津樂道的幾個片段還包括,直播間標題取“只下圍棋”,實際上投身于英雄聯盟的“云頂之弈”;直播時直言自己討厭用蘋果的人,在被彈幕問及手機機型時,翻出自己的蘋果手機,稱之為“華為13Pro Max”。
被抽象直播一度捧起的還有職業九段棋手連笑。早前簽約B站直播的連笑更多表現為一名技術流玩家,在直播間內兢兢業業直播圍棋,但很難突破這一運動的流量瓶頸,以至于與B站解約。在戰鷹與柯潔的帶動下,連笑生澀地開啟了“生活流”直播,隨著聯動熱度水漲船高后,三人還成立了299圍棋工作室。
299圍棋工作室
元旦期間,尚不熟知直播規則的連笑,承諾“上艦就送一把簽名扇”,最終達成一晚2641艦長成就,登上B站直播熱門?!叭私M”的集體破圈,一度讓觀眾誤以為,圍棋的終點是抽象。
抽象文化在B站生長、聚集有其根源。從用戶畫像上,B站有著龐大的Z世代群體,且男性用戶比重較大,這類年輕人有著強烈的“反價值敘事”意識,擅長以娛樂的態度解構一切;從內容上,抽象文化的代表之一“梗文化”在B站向來占據一席之地,例如馬保國的“松鼠彈抖”“年輕人不講武德”等作為鬼畜素材,一度炙手可熱。
但抽象是流量密碼嗎?卡思認為并不全然如此,“整活”終究是有限度的,僅靠抽象直播,并不能捧起長紅的直播間。事實上,以抽象直播著稱的戰鷹并不理解“抽象”的含義,很多直播效果大多出于她的自然反應,無意而為之。抽象與不抽象,邊界線其實掌握在觀眾手里。為戰鷹打投的粉絲也不完全出自“樂子”,更多人是被戰鷹身為一名普通棋手的堅持打動——她會努力做圍棋內容,坦白自己對冠軍的渴望,直播中流露出的純真可愛難以被復制。真實的本色吸引了觀眾駐足、共情,一位不那么精英主義的虎撲女神,似乎更符合當下年輕人的價值觀。
四、用戶評論
走紅之后的戰鷹,在堅守圍棋本業內容之外,還逐步搭建起“戰鷹宇宙”,將柯潔、連笑、范蔚菁、周睿羊等知名棋手納入聯動版圖。戰鷹奪冠后,八冠王古力還第一時間發來了祝賀。
在B站檢索相關關鍵詞,不乏有“柯潔x戰鷹,圍棋版《傲慢與偏見》”“戰鷹×俞俐均,抽象天才 VS 圍棋甜心”“欺負一只柯潔”等熱門二創內容。從人群畫像上,戰鷹的粉絲年輕高,二創能力強,這種價值反哺到圍棋內容上,也帶動了圍棋的破圈。再回到女神大賽?;淇赡茈y有第二個戰鷹,戰鷹可能也難有第二個冠軍,但身處事件中心的各方都在全力奔赴——虎撲顯然也樂于加入這場樂子,在送給戰鷹的獎杯上,“八冠王”三個紅字十分醒目,隨獎杯附贈的還有一盒鹵肉飯。
這場數十萬人締造的互聯網奇觀中,戰鷹喜提女神冠軍,虎撲平臺獲得了流量,圍棋人獲得破圈機會,抽象愛好者獲得了快樂,受傷的可能只有堅守“經典女神形象”的虎撲老哥。
作者:周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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