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互動視頻與 VR
作者對VR的探索道路中,發現了《紙鶴》這一部電影。通過這一次視覺體驗,作者對VR的交互設計有了不同的感悟,接下來,我們看看作者的分享吧~
一、當我打開 Pico
當我終于空下來,把 Pico 4 中的各項功能體驗完后,內心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無論是游戲、直播和觀影,都沒有給我帶來初次使用 ChatGPT 時的震撼。
偉大的事物會在最開始接觸時便給予觀者巨大的沖擊,而我原以為 VR 也是這樣的事物。我想起已經吃灰約一個月的雷鳥 Air Plus,它代表著眾多 AR 眼鏡在消費端的嘗試:一塊參數上聽起來很清晰的巨幕,但也僅限于此了。
作為前互聯網,現智能硬件賽道的從業者,我深信下一輪技術浪潮必將由 AI、XR 和 Robot 帶來。AI 和 Robot 的發展已經初見端倪,但 XR 卻仿佛仍在襁褓?,F在仍然是低谷期嗎?
自上世紀 50 年代 Morton Heilig 發明第一臺 XR 設備以來,除了 14 年 Google 的 CardBoard 和 21 年 Facebook 改名 Meta 帶來的兩波浪潮外,XR 領域并沒有引起大眾意義上的關注。相較于手機幾乎可以忽略不記的出貨量,即使對標游戲主機也相形見絀。
直到我看到《紙鶴》。
二、當我打開《紙鶴》
很難形容我在《紙鶴》里度過的半個小時,幾乎在前五分鐘內,我就產生了第一次使用 ChatGPT 時的感覺,一種由內而外的震撼,以及對有生之年目睹科技奇景的感動。在 30 分鐘里,我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我既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又仿佛融入了這個世界。
似乎,我成了 TOTO (主人公)的影子,跟著他一起漫游在這個混合著阿根廷與意大利風情的小鎮上,以及那片紙鶴飛翔的無邊之際。
這是一個簡單的光明與黑暗的故事:小男孩 TOTO 擁有著神奇的力量,當他彈奏自己心愛的班德琴時,會吸引來發光的紙鶴。紙鶴來自另一個充滿了幽深與黑暗的世界。一天,TOTO 的妹妹 AZUL 被一個黑影裹挾到了紙鶴所在的世界,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TOTO 潛入了紙鶴所在的幽深之地,并發現了自己最尊敬的祖父的秘密。
故事的靈感來源于導演 German Heller 在巴西薩滿教課程中對音樂的體驗,在森林中演奏的感覺讓他覺得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
當我在森林里演奏時,我感覺音樂與我周圍的一切都有聯系。顏色、氣味、感覺融為一體,將我帶入一個內在空間,在那里我會發現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
German 希望借助音樂,讓觀者體會自己記憶中最深處的情感。纜車、瀑布、港口邊的潮濕木頭、窗邊低落的刺冷的小雨滴,當觀者在完全沉浸的場景中感受到這些意象時,也會自然地涌起對這些熟悉事物的記憶和情感來。
雖然,由于文化的差異,我無法體會那種熟悉,然而情感是共同的,當我感受到雨飄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如當前的媒介一樣飄在另一個二維平面中,我竟然真的有了冷的知覺。當我隨 TOTO 走進紙鶴所在的幽深世界上,天穹之上的隱蔽臉龐,也勾起了我兒時看《風云》中帝釋天的記憶。
那一瞬間,我懂得了,XR 帶來的不止是立體的 3D 畫面,而是真正地將觀者領入另一片時空。盡管目前的設備僅有視覺和聽覺的體驗,然而在聚合了人類使用頻率最高的兩個通道后,通感便驚人地出現了。
記憶是如此神奇的造物,它能讓我們在看到陰冷的天氣時身泛寒意,也能讓我們在看到蒼蠅亂舞時掩起鼻息。正是由于記憶的存在,五感的暢通便不在話下了。
三、為什么是《紙鶴》
在《紙鶴》之前,我并非沒有接觸過 XR 作品,很早之前我用過一臺 HTC ViVE ,體驗過里面的拳擊游戲。買了 Pico 后也玩過如《超燃一刻》、《節奏光劍》之類的游戲,盡管在體驗上也稱得上沉浸,但我從來沒有產生過,我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它們就像一個放大的手機視頻或游戲,被強行挪到了 3D 空間,但并不屬于這個空間的原住民。
為什么《紙鶴》會讓我真正體會到 XR 作為一種沉浸式媒介的真正價值呢?會是敘事性嗎?誠然,導演在創作時,考慮了旁白的節奏、內容,背景音樂響起的時機和場景的搭配。
正是三者的有機融合才讓整個故事充滿了引人深入的意味,帶來了感官上的刺激。為了真實的質感,紙鳥的整個場景都由手工制作,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個性、定位。
音樂部分,由杰出的音樂家 Cyrille Marchesseau 負責譜寫曲目,TOTO 在演奏班德琴時的音樂,由阿根廷的探戈音樂傳奇 Juan José Mosalini 演奏。無論是節奏、布景還是音樂,都是絕佳的搭配。
但敘事性并不是決定因素,事實上當我在油管上重新觀看別人錄制的視頻時,盡管故事本身仍然充滿了靈性,但沉浸感消失了,我并沒有被拉到另一個空間,成為故事的一部分。這也是所有經典故事的結局,作為一種抽象化的存在,故事只能依靠媒介充當它的形式。
甚至,按照包豪斯主義的說法,形式決定功能。在媒介空間中,媒介決定敘事。在《紙鶴》這部作品中,整個創作團隊與 XR 一起創作:劇本作為一種編程語言,XR 作為一種編程軟件,人的經驗作為一種解釋器。
起初劇本是松散的,只有一種明確的意象,但表達方式是不定的。團隊生產出最小型化的 MVP 產品:幾個場景、幾個人物,還沒有很精確地人物路徑。然后,當這些元素在 XR 中呈現時,它的真實效果被捕捉到,人的眼睛負責體會真實的效果,根據當前的呈現對劇本、布景、節奏、音樂進行進一步的調整。
當故事和媒介一起作用,互相促進時,新的范式才得以呈現。當故事充分運用了媒介的特征時,才能展示出媒介自己的特點。
四、什么是充分運用了媒介特征
那么怎樣才算充分運用了媒介的特征?
我想舉一些失敗的案例。絕大多數的直播和視頻都是失敗的,只是把當前 2D 媒介上的內容搬運到 3D 媒介中來,很大的原因是由于 3D 內容本身的缺失,但原因不能成為失敗的借口。另一種看似沉浸的內容:3D 游戲,包裹著很強的外觀糖衣,但如 《Alien Rescue》的導演 Jason Moore 所說:
傳統的基于小說的 VR 體驗通常依賴于演員和表演者預先錄制的對話。這給觀眾帶來了一種不舒服的情況:我們感覺沉浸在虛擬世界中,但卻無法停止懷疑并對故事中的人物產生同情,因為他們無法完全認識我們并回應我們。
現存的 XR 版 3D 游戲也同樣如此,只是有了一個預先的腳本,參與者只是按照既定的規則行事而已。當我在玩任何的游戲時,我知道自己只是在玩一場游戲而已,我始終無法沉浸其中。
雖然在最核心的層次上,這有賴于 AI 進一步地發展,同 XR 結合,賦予其更高的擬真度,但從媒介本身的運用層面而言,現在的產品也仍然有很大的提高。
一個典型的案例是眼動追蹤和用戶位置識別。真實的感知取決于細節,當我們走在路上時,我們能感知到溫度、風、聲音的遠近。當我們注視別人時,別人會扭頭、臉部顯示表情,但這些在多數的 XR 內容中都消失了。制作者們忽略了,這不再是兩個空間的隔絕,用戶同內容中的人物、環境,都處在同一空間下,大量的交互細節的缺失,使得費心制作的產品最終成了木偶戲。
而《紙鶴》與木偶戲不同的地方在于:當觀者處于場景中的不同位置時,所聽到的聲音細節是不同的。譬如,當你靠近 TOTO 奶奶家的收音機時,可以聽到意大利語的胡言亂語;當你離遠時,那種聲音便消失了。
五、積極見證
除了極佳的敘事性、與 XR 媒介共創的劇本形式和對媒介的充分運用外,《紙鶴》的獨特處還在于它選擇了一種區分于游戲的形式,導演 German 將之稱之為「主動見證(positive witness)」:
你正在觀看某些東西,你并沒有完全脫離它,但你正在見證它,所以你不會做一些你可能做對或錯的事情。你沒有使命,但你可以以某種方式,根據你選擇看的內容,發現新事物或獲得不同的體驗。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主動與被動體驗。
與游戲不同,積極見證的本質仍然是接受(receptive)而非主動(active)?!都堹Q》中,整個場景像一座浮島懸在黑暗的虛空中,觀者可以不同的視角、距離觀看場景。不同的視角和距離都會帶來不同的細節度。
在 TOTO 彈起音符的時候,觀者可以揮舞自己的手,在節奏下譜寫自己的樂章,以光帶的形式在黑暗中亮起,仿佛一道銀河。在這個過程中,「觀看」成為一種「主動」的行為,但它并沒有改變故事本身。
故事的劇情是由觀者推動的。所以想讓觀者做一些絕對不會錯的事,互動是想讓用戶和音樂聯系在一起。比如張開雙臂迎接音符,然后你感覺到一種創造性。
對我而言,「積極見證」的形式讓我感受到一種舒適。作為一個手殘黨,當我在《居延漢簡》中連一根木柴都握得費力時,挫敗感便油然而生了。作為一個休閑游戲玩家,這也是我無法沉浸在多數游戲中的原因,缺乏一種深邃的沖動讓我堅持下去。
而在「積極見證」的語境下,我可以悠閑地作為一個觀眾,通過主動地觀察,與當前的世界融為一體,也因為有了這種悠閑,我可以更沉浸在世界本身,抓住它的更多細節,從而產生更深的情感連接。
Ricardo Laganaro(《The Line》的導演)提到他在創造作品時的宗旨:他認為在游戲之外,一定還需要其他的作品,能夠讓他的父母都能夠沉浸其中的(想想讓自己的父母沉浸在《塞爾達》中?),事實上有許多人都和他的父母一樣?!阜e極見證」的形式能觸達更廣泛的群體,從而真正地加深虛擬現實的影響力。
我很喜歡 German 的一句話,也可以作為「積極見證」的最佳注腳:不受到挑戰并能夠留在不同空間的奇跡中是件好事。
六、懶
在商業化上取得成功的產品,在交互的阻力都降到了最低。抖音之前,沒有產品會開箱即刷,多是目錄-內容的二層式結構。仔細觀看中國應用榜單的前十名,除了工具型的產品(支付寶、高德、搜狗輸入法),其余的都是社交和視頻。
大眾產品需要最簡單的交互,通過簡單的交互就能夠滿足其對美好生活的一種想象,或一種制造意義的甜味劑。需要付出精力去實現的,無法在大眾領域實現成功。產品商業化的初期,為了跨越創新鴻溝,尋找最硬核且有付費意愿的用戶,這無可厚非,可當資金、技術積淀下來,最終仍然要回歸到更廣泛的人群,而完全主動式的產品無法承擔這一重任。
充分地利用新媒介的特性,仍然聚焦于人性;致力于激發真正的渴望和情感,用故事去抵抗意義崩塌的灰暗時刻,帶來一種美學的享受。也許這樣的產品會是我所真正期盼的。
專欄作家
善寶橘,微信公眾號:善寶橘,人人都是產品經理專欄作家,2019年年度作者。南大傳播學碩士,崇尚終身學習的互聯網斜杠青年,專注新媒體、游戲領域的運營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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