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設計”的三個方向
今天,中國本土的設計師有著絕佳的機會學習世界各地的成功案例和失敗經驗,但同時,本國豐富而多元的文化在快速發展的經濟潮流中逐漸被忽視和單一化(飲食文化除外),對大眾來說,已淪為一個個膚淺的符號,中國的設計師們面對西方,也沒有足夠的文化自信。
?不論是脫離傳統的元素和理念、追隨國外的“國際主義風格”,還是模仿借鑒古人的文化遺產,都無可厚非。但是中國作為世界矚目的超級大國,在生產制造之外,應在當代文化創意領域上有所貢獻和影響。設計師們應一方面借鑒國外的設計手法和思路,一方面深入探究中國特有的文化內涵和精神維度,從而發展自己的理念和風格。在《設計觀點》[1]一書中提出了“中國設計”的三個努力的方向,本文主要從UI和Web設計的角度出發做一番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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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種努力方向叫做“中國元素”。如剪紙、刺繡、瓷器、書法、水墨畫、戲曲相關圖案等等。這種方式在產品設計、建筑裝飾、平面設計上的應用由來已久,有的恰到好處,有的牽強附會。在界面和網站的設計上,大陸、港臺、日本、韓國,乃至現在為了投合中國市場的歐美大牌,對中國傳統視覺元素都有不同程度的采用。
圖1:水墨、戲曲等元素的拼貼,單純的營造視覺效果
圖2:外資在華開設的公司,面向國外企業,采用了眾多“中國元素”,但和實際內容并無直接的聯系(http://www.ivyworld.net/)
圖3:電影《畫皮》主頁:IA很簡單,風格與電影基本一致,重在營造詭異的氣氛
圖4為臺灣國際創意設計大賽官方主頁,IA和視覺都及其簡單,每一屆的風格都是統一的,海報采用書法+中國古代傳統器物或自然元素照片:
圖4:2012臺灣國際創意設計大賽官方主頁(http://tidc.boco.com.tw/2012/)
香港的網站設計,很多給人的感覺是國際化且充滿活力的,使用傳統視覺元素的站點相對少見,與臺灣、日韓相比,色調比較“重口味”。
圖5:香港網站,古代插圖與英文字符結合,制造一種“中西合璧”的效果,更偏概念化,而不是信息的傳達
圖6:香港設計公司Point Design為深圳一家公司設計的主頁(http://titanholding.com/index.php),色調、圖片、字體都很中國風,首頁導航處又加入的英文,也許是迎合客戶公司營造“國際化”形象的需求吧。
圖7:韓國網站模版,采用底紋、水墨效果、書法等元素
圖形元素用起來很方便,用的恰當確實可以提升產品的氣韻,但是總的來說,光停留在符號層面上是遠遠不夠的。這就需要第二個努力的方向 —— 概括中國傳統設計的思維方式。比如“天人合一”“以人為本”“中和之美”等,中國設計思維的復雜性在這里被抽空了,所概括的也并不是中國設計獨有的特點,但是,復雜的思維并不一定能造就優秀的設計,簡單的理念未必不能發揮作品的獨特性。這里列舉一些品牌,包括產品和網站的設計,有的還包括包裝和移動產品的交互設計,這樣可以更全面的體會品牌內在的東方思維。
因為鄰國日本的本土文化與中國文化淵源頗深。日本的設計藝術常以一種傳統的東方思維方式和感受力來表現作品的內容,有時借助于鮮明的民族傳統視覺符號(即第一個方向),有時又在藝術的表現上不含任何傳統視覺符號,超越了對視覺符號的表面形式的關注,美存在于非具象的事物中,將人對視覺的通常解讀由表及里,深入到心靈的感知。日本的設計藝術以符合現代人的視覺習慣和一種超越東西方文化的姿態,去探討新的藝術設計發展方向[2]。這里就從三宅一生說起。
三宅一生(Issey Miyake)
根植于日本的民族觀念、習俗和價值觀。該品牌反映了日本式的關于自然和人生溫和文流的哲學,看似無形卻疏而不散,具有神奇的魅力。他講求寬松、舒適的設計理念,解放了緊身胸衣以及修身服飾對人體的束縛,繼而令西方時尚逐漸接納了這種東方風格。他對面料的深入研究與再造,賦予了作品重生的魅力,而作為東西方時尚的牽線人,三宅一生與他的同名品牌也注定被時尚界載入史冊。
圖8:三宅一生及其服飾設計作品
Issey Miyake品牌的主頁,采用極簡式設計,除產品照片外其它元素均不出黑白兩色,與該品牌的風格和理念一致,留白使用的很恰當:
圖9: Issey Miyake官方網站截圖
圖10:傳統與現代結合的產品設計案例
高田賢三(KENZO)
與該品牌的服裝的拉丁熱烈色彩風格不同的是,Kenzo的香水傳達的是清新自然的風格?!八?、“花”、“空氣”、“愛”等系列,從香調、包裝,到廣告、網站,無不傳遞出一種東方式的貼近自然且含蓄淡雅的感覺。
圖11:Kenzo香水“水”系列產品介紹頁,與產品的基調保持統一,寧靜、恬淡
圖12:“花”系列,三個瓶身的設計分別表現了虞美人花含苞、盛開、凋謝
圖13:Kenzo香水官方網店,同樣注重簡潔和留白
同樣是從自然中汲取靈感的Davidoff香水,香調和相關視覺設計則體現了西方的表達更直接、注重視覺沖擊等特點。Davidoff的“Cool Water(冷水)”和Kenzo的“水”產品頁比較,女用和男用的整體色調類似,但后者明顯更為寧靜和含蓄:
圖14:Davidoff的“冷水”和Kenzo的“水”
無印良品(MUJI)
與中西合璧的國際大牌Issey和Kenzo不同,無印良品始終堅持作為“日本品牌”的存在,并獲得了國際上的廣泛肯定。無印良品的產品注重純樸、簡潔、環保、以人為本等理念。它最大特點之一是極簡:拿掉了商標,省去了不必要的設計,去除了一切不必要的加工和顏色,簡單到只剩下素材和功能本身。
很明顯,它的網站同樣延續了這一特點:
圖15:MUJI message:講述產品理念的系列flash頁面。中文版和日文版均采用古式的豎排版、從右到左的閱讀順序,西文版則橫排版,從上到下的閱讀順序。
不過日本的網站大多非常簡單,通常使用的網頁寬度比較窄。以文字為主,設計感較少,簡約可愛的卡通圖片倒是使用的比較多。
MUJI的app:每種應用的交互和視覺均保與MUJI一貫的理念保持一致,同時把MUJI的日用產品融合到應用中。例如MUJI to Go(圖16),它是無印良品以旅行和機動性為重點精選提供的各種服務。這里介紹各種在出行和商務中大顯身手的商品,并提供“全球時間”、“匯率”、“天氣”、“計算器”等信息服務。畫面上方登載有各種無印良品中幫助您舒適渡過旅程的的商品,并詳細介紹其功能。
圖16: MUJI的app“MUJI to Go”
圖17:“MUJI Note”:iPad筆記本,手寫識別和智能輸入帶來記筆記和畫草圖的全新體驗。
圖18:“MUJI CAL”:iPad版日程表,追求舒適流暢的使用感,希望能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你的生活之中。利用pinch in/out(用兩根手指在屏幕上擴大或縮小間隔),可以訪問自己需要查詢的頁面。
筆者使用過其中幾個免費的應用,所有應用都走“小、輕、快”路線,功能比較簡單,使用起來也不是很靈活,但交互很流暢,注重每一個細節,同系列應用之間可方便的切換。
以《設計的設計》為大家熟知的日本設計師原研哉是MUJI的藝術指導。世界化的設計,在他心目中,是不存在的、是不合邏輯的:“日本的設計就永遠是日本的設計。而MUJI,永遠都不會由一個日本品牌變成世界品牌。 總共6000多個項目的MUJI,都是由當地擁有共通語言的設計師,以當地人的生活模式及習慣為基礎而完成的設計。作為一個有悠久設計歷史的國家,我們并不熱衷于成為全球化的一分子,過分單純化的普及是我們必須努力避免的?!?/div>
臺灣對文化創意(簡稱“文創”)、文化消費、地方文化等方面是比較重視的,相關教育中知識產權法案方面也是不可或缺的部分。2012年文創精品獎包括做手工肥皂起家的阿原工作室、由三峽老街起家的甘樂文創志業、跨足各個娛樂消費領域的霹靂國際多媒體等。
其中阿原工作室憑“茶道理-清心茶”(主頁見圖19)獲得新銳大獎和服務大獎,該產品凸顯了環保和保健的概念,引導回歸清心保土的飲茶道理,以“‘天、地、人、物、法’的精神,堅持臺灣制造,實踐臺灣良品,帶動被遺忘的在地產業,發揚臺灣好物之美?!保ㄕ圆峋Whttp://www.boco.com.tw/)
圖19:臺灣阿原工作室的“茶道理-清心茶”
近年來,國內逐漸出現了一些同樣倡導貼近自然的設計師品牌,產品包含服飾、家具用品、雜志等,服裝通常采用寬松的線條和棉麻等天然材料,通常被稱作“文藝范兒”。這些品牌們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理念和款式同質化,需拓寬思路,提高國際影響力,體現出品牌自身獨有的特色和品質。
國產高端設計師品牌:“上下”。采用圓形作為貫穿始終的基本型(見圖20。這個時下流行的形狀在本文中已多次出現)。這個全Flash網站的最大特色是故意拖長加載時間,雖然有些“反人類”,但可以營造一種“慢生活”的體驗。
圖20:與LV合作推出的國產高端設計師品牌“上下”
JNBY(江南布衣):類似川久保玲“乞丐服”的設計師品牌。網站同樣是簡潔路線,黑白灰色調為主。
圖21:JNBY的官方網店和首頁
現在,東風西漸和西風東漸都已不足為奇?!癦en(禪)”已經成為一種國際知名的生活理念,雖然源于中國的六祖慧能,但大多西方人是從日本開始了解禪宗的。這種“空、寂”理念和與自然達成平衡的設計風格已頗為常見,圖21中(http://www.beautifullife.info/industrial-design/natural-zen-perfume/)為哈薩克斯坦設計公司GOOD設計的“Natural Zen(自然的禪)”系列包裝,直接從大自然中攫取元素加入設計之中。
圖21:哈薩克斯坦設計公司GOOD設計的“自然的禪”系列香水包裝
第三種努力就是對中國古代設計史、設計作品的研究。
需要注意的是,這方面的內容如果脫離現代設計的實踐,很容易變成從學術到學術,而對當代設計創作形成誤導。另外,中國古代設計有很多與現代設計格格不入的思想內容,比如男尊女卑;再如中國古代不講求版權,設計上不太講求原創性[1]。
圖22:無論是民間常用的“指南魚”,還是官方的器具“地動儀”,從造型和使用上均生動而和諧
《中國古代設計思想史略》[3]一書作以時間為脈絡,以古代文獻為依據,從認識古代設計思想的角度切入,講述中國古代造物設計史和設計理論,介紹中國古代藝術設計及建筑方面的思想及理論。這里列出其內容大綱,大家可以選取感興趣的時期了解或研究:
第一章 先秦的設計思想
第一節 大匠造物——墨子
第二節 大巧若拙——道家
第三節 文質彬彬——儒家
第四節 不役耳目——《尚書》
第五節 盡飾之道——《禮記》
第六節 規矩為度——《韓非子》
第七節 和出于適——《呂氏春秋》
第八節 知者創物——《考工記》
第二章 秦漢的設計思想
第一節 君形者論——《淮南子》
第二節 同類相動——董仲舒
第三節 心聲心畫一——揚雄
第四節 自相副稱——王充
第三章 魏晉的設計思想
第一節 以形寫神——顧愷之
第二節 氣韻生動——謝赫
第三節 施用有宜——劉晝
第四章 隋唐的設計思想
第一節 吳帶當風——吳道子的畫風與隋唐設計思想趨向
第二節 海納百川——文化的融會與設計的綜合
第三節 善運眾工——《梓人傳》
第五章 宋元的設計思想
第一節 觀之以理 邵雍
第二節 格物致知——朱熹
第三節 制器尚象——鄭樵
第四節 真形真數——沈括
第五節 營造法式——國家頒布的造物設計規范
第六節 梓人遺制——薛景石
第七節 簡約平淡——“文治”影響下的造物設計思想
第六章 明代的設計思想
第一節 知行合一——王守仁
第二節 日用即道——王艮
第三節 天工開物——宋應星
第四節 天機人力——《園冶》
第五節 隨方制象——《長物志》
第六節 巧法造化——《髹飾錄》
第七章 清代的設計思想
第一節 “由王返朱”——清初的造物設計思想
第二節 經世致用——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
第三節 閑情偶寄——李漁
第四節 清式則例——“樣式雷”及其建筑設計
第五節 歐風東漸——中西交流與師夷長技
地域性差異
除以上三點之外,中國的地域性差異同樣需要考量的。不同于北歐等國的人煙稀少,中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大國,雖然基本都是以漢文化為基調,但每個地區的當地文化和風俗又存在很大的差異性,因此,不可能提出類似“北歐設計”的一種設計風格囊括全部,這對本土設計師們來說,既是機遇,也是挑戰。
結語
中國的審美,推崇“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即“恰到好處”的精妙;中國的文化,講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流暢,或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清新質樸,切忌“刻意”?!爸袊健钡脑O計,需建立在堅實的設計功底、廣泛的文化積累,和深刻的文化領悟之上。這一點,可以從合理利用“中國元素”,概括和延續中國傳統設計的思維方式,以及對中國古代設計史、設計作品的研究三個方面開始。
當然,設計的發展與其它行業一樣,與國家經濟和國際地位息息相關,也許今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莫言確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謹以此文與諸君共勉。
參考文獻:
[1]2010,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祝帥,《設計觀點》
[2]2008, 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伍斌,《和風禪意》
[3]2008,上海書店出版社,邵琦 李良瑾 ,《中國古代設計思想史略——藝術·文化創意理論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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