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的B面:拿錘子,皆釘子
歷史沒有記住畫第一匹馬的人,歷史沒有記住畫第一只鵝的人但歷史上第一個畫出天馬的人,他開創了整個神話歷史。
就像男人在意自己是否很“Man”,職場人也很在意自己是否「專業」。一個人是否專業,事關職場尊嚴、還關乎立命之本,但「專業」到底意味著什么?
我們都能確定,這里的專業并非大學“你讀什么專業?”的專業,它更傾向于“一技之長”、“專家”的概念。比如:當你收到來自同事領導客戶的評價,“這人很專業”,那一刻,你認為自己理解了什么是「專業」。
我們姑且先統一「專業」的定義:高效能解決特定問題的能力。
如果你剛被客戶評價很專業時,會覺得這個定義很酷。但是,當你沾沾自喜、或以「專業」為目標努力時,千萬別忘了復雜系統學家的忠告:這個世界不存在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的事物。
尤其是「專業」,它“水很深”、“坑很多”。人們對「專業」趨之若鶩的心態,更加重了它的罪孽。
對,許多人把專業視作“護城河”、“殺手锏”,但它也存在“三宗罪”:
- 傲慢;
- 狹隘;
- 停滯。
一、傲慢的螺絲釘,謙遜的后現代語境
圖書館,你要的書在最上層,夠不著,周邊沒書梯,怎么辦?
你先想想。
最簡單的辦法,拿一摞書當書梯(當然要墊上紙巾別弄臟書)。
聽上去很容易?這曾被心理學家在某常青藤高校做實驗,超過半數高材生們都沒想到。
的確,教育傾向于培養我們凡事追求精準,一是一,二是二,書是書,磚是磚。給萬事萬物貼一個標簽,輕松了大腦,犧牲了靈性。
把書看作“知識結晶”讓人受益匪淺。但如果你還能視情況,把書看成砸人的磚頭、起火的材料……往往能讓你走更遠、學更多。
我們的社會將「專業」抬的很高,但抬到云端,飄飄然忘了本就不太妙了——“專業”是工業生產的衍生物。
說難聽點——所謂專業,就是一枚螺絲釘。
你或許會問,「專業」在前工業時代不是就有了么?
請恕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專業的古希臘詞源是“奴隸的工作”。
為避免無謂的政治學或社會學爭辯,本專題不對此做任何價值判斷。我僅從現實角度闡述這種“專業至上”究竟會對個人進步、組織發展造成哪些惡果。
我不否認螺絲釘的價值及社會意義——但前提,它得契合工業化時代的語境。現實是,我們早已進入“后”工業,如果你仍抱著傳統專業觀,以此為榮,我只能深表遺憾。
工業時代跟后工業時代的核心區別是什么?
- 前者追求絕對控制、穩定性——代表理論是牛頓力學定律;
- 后者追求相對控制、靈活性——代表理論是系統論與信息論。
前者好比狙擊槍。你根據槍的推力、子彈初始速度、空氣阻力、重力加速度、風速、目標距離……等等,計算槍口的初始方位。如果一切數據幸運的跟現實吻合,那么能接近100%擊中目標。但我們都知道,世界是個復雜系統,上述參數不可能完全精準。
其二,上述計算量與參數的個數,成指數級比例關系。模型越精準,就意味著納入的參數也必須越多。隨著射程變遠,不確定因素過多,運算量大到“不可計算”,就沒意義了。
那怎么辦?感謝諾伯特·維納、克勞德·香農等杰出的科學家,我們不用再追求絕對精準,只需要讓子彈變得更“靈活”:在子彈向目標射擊的過程中,不斷獲取目標的位置的“反饋”,持續“微調”角度,這樣哪怕初始計算很粗糙,最終還是能擊中目標。
對,后者是導彈。
現在,我們看回前述「專業」的共識:高效能解決特定問題的能力。
這聽上去是不是更像狙擊槍而不是導彈?
沒錯,「專業」是針對特定問題的解決程序,其特征是:
- 知識復雜(有門檻);
- 操作精巧(有門檻);
- 單維度視角(為效率而犧牲多維度看待問題的方式)。
我們多數人只看到了前兩項閃光點,卻忽視了第三項陰暗面。
如果今天的職場仍是超級大工廠,每個人只需找準自己的專業定位,把螺絲釘往那一插,就能讓整個大工廠完美運作,那這篇專題的確沒有存在必要。
但是,一來,當下社會職場的「語境」顯然已經離“只要人人都做好一枚螺絲釘世界將完美運轉”的環境漸行漸遠,而“多維度專業觀”(后現代)顯然越來越成為社會趨勢。
舉個例子:
一個人去看心理醫生,醫生很專業的問出一連串問題:是否單親家庭,幼年受過虐待,缺失安全感……最后專業的給出一套敘事療法方案。
一療程過后,完全無效。
正當醫生詫異時,這個患者的父母找上了門,說這孩子頭部受過物理創傷,有點問題,凡事只會說“是”……簡而言之,他該去看神經科而不是精神科。
這正是“螺絲釘式專業”跟“后現代式專業”的區別。前者眼中,來訪的都是精神病;后者眼中,首先會識別對方到底是精神病、神經病、還是想混個“免死證明”的權貴病。
我在以前的專題中提到過“狹隘專業主義”,指代的就是這種“螺絲釘式專業”——為了效率,犧牲了看待問題的多視角。
通俗的講就是,對于拿著錘子的人,看什么都是釘子。
我們看現在各行各業,到處都存在“頭痛治頭、腳痛治腳”的現象,其中,尤以“知識界”為重災區。
比如,人們反映“學習能力差”,于是那些“知識大咖”們紛紛開出了“提升效率”、“記憶技巧”、“學習技巧”的藥方……卻鮮有人看到“學習”背后的真正問題是:
- 信念——可參考專題:自毀簡史
- 想象力——可參考專題:學習無需記憶參與
- 意識形態——這個我后續會作為專題推出
又比如:現在的各大知名企業的“專家們”,談起業務套路都是滿口專業術語、信手拈來就是這個成功案例那個成功案例,但是實戰起來,一旦換個市場環境(語境),就被打的滿地找牙……
這是不是像極了那些從不區分精神病還是神經病的醫生?
那么,在后工業化職場語境中,我們該怎么擺脫“狹隘專業”陷阱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隱藏在另一個問題上:發展專才還是通才?
二、專才還是通才?這是個偽命題
這個問題恰巧也是詢問較多的問題,專才還是通才?
這個問題本身就預設了“?!迸c“通”的對立,在我看來,基礎假設就錯了——專業能力的提升本身就建立在吸納「業余」知識的基礎之上。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專業的底色——科學理論的發展本身就是持續吸納跨界(外部)理論構建的。
我們不妨先看個不是題外的題外事吧:今年我們經常談5G。如果你是一個5G國際標準的技術研討會的主辦方,看到與會成員中有一個人的職業是「演員」、一個人的職業是「作曲家」,你是否會以“業余人士”為由將他們請出場外?
如果歷史也抱著這般狹隘專業思想,那么,我們今天可能還在“通訊全靠吼”的年代。
我們現在每天都離不開的移動網絡,其核心技術基礎,即調頻編碼技術(CDMA)是由具有良好音樂基礎的演員拉馬爾(1914-2000)、作曲家安太爾(1900-1959)發明的。
這兩位前輩并非在美妙音樂喚起的激情中找到靈感,相反,他們借鑒音樂理論的技術,將其融入到通訊“發送-編碼-接收-解碼”的核心中。
我并非說,光有音樂才華,就能夠在通訊行業攻克難題,他們同樣需積累大量通訊技術。我強調的是,如不具備音樂,這個“業余”能力,CDMA技術就不會這么快誕生。
今天,沒人說CDMA不「專業」,但這種專業,是在更原始專業基礎上,吸納「業余」技術后融匯而成的。
如果你認為上述「專業」在「業余」的“幫助”下突破瓶頸僅僅是個巧合,那我們在看看下述事實吧,我隨便列舉:
- 達爾文進化論,屬生物學理論。但讓達爾文終生追尋進化論的革命啟示卻來自于人類學理論——《人口原理》,達爾文閱讀馬爾薩斯這部巨著的時間甚至被記入達爾文生平大事中,可見其影響之大。
- 作為微積分核心預科的解析幾何,是笛卡爾(René Descartes)借鑒地理學經緯度概念,將專業的古典幾何學與「業余」的代數融合的革命成果。
- ……
如果你愿意聽,我可以無限的列舉下去。
有心人或許聯想到了科學哲學家托馬斯·庫恩(Thomas Samuel Kuhn)《科學革命的結構》,但我們無需閱讀這部燒腦大作就能洞察這一點。
如果你認為,上述是科學理論的發展(需借鑒跨界學科),跟我們個體能力的發展有什么關系?
這個觀點低估了科學理論的發展與個體思維躍升的神似性。
- 有一位數學「專業」的程序員,約翰·庫切(John Maxwell Coetzee),半路出道成為作家,獲得了2003年諾貝爾文學獎;
- 我們熟悉的劉慈欣,也不是「專業」作家,而是計算機工程師;
- 剛才提到的CDMA通訊技術的發明者也是演員跟音樂家……
這些都只是巧合?
大文豪歌德,總是用詩意的語言洞察真相,“建筑是凝固的音樂,對稱是靜止的節奏?!币徽Z中的。
簡而言之,「業余」思想總是「專業」能力破蛹成蝶的催化劑。
為什么?
人工智能之父Marvin Minsky早已替我們清晰簡潔的概括了:“最強有力的思維方式就是那些讓我們可以把不同環境中學到的內容融合在一起的方式?!?/p>
畫一匹馬,平白無奇。
畫一只鵝,平白無奇。
畫一匹馬、一只鵝,平白無奇。
畫一匹馬融合一只鵝,一匹天馬,這就是一個革命式概念了。
比如:你專業研究視覺成像,照本宣科做個顯示屏、感光元件、輔助視覺成像……這充其量只能讓你成為一個優秀的流水線高級技工(此處無貶義)。但如果你對蝙蝠有興趣,便研究“回聲定位”。融合你的專業,你靈機一動——人類能看見世界,是大腦借助了光譜圖在顯示屏(視網膜)的投射。
那制造一個“聲波顯示屏“(類似蝙蝠超聲波雷達)、超聲波發射器,那你就有望研發一個“超聲波視覺器”,讓人類體驗蝙蝠的感覺,甚至讓盲人“看到”世界。
這樣的成就,就遠不是高級技工所能達成。
綜上,我們看到了,專才與通才之間壓根不存在邊界。
如果你想要更「專業」,那你首先要放下「專業」。
我并非鼓勵程序員去寫醫學書籍追求諾貝爾和平獎,也并不是為一個人在其專業領域避重就輕、三分熱度、不求精進提供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只是試圖向那些以「狹隘專業」為榮,排斥「業余」觀點、外來知識的“專家”們闡明一個事實:
當專業水平停滯不前,唯一突破瓶頸的方式就是借鑒外部思想。
專注并不意味著“狹隘專業”,業余并不意味著不專業。
三、突破專業瓶頸
那么,我們到底該如何在后現代語境中成為一個合格的「專業」人才呢?
三個建議(層層遞進):
1. 清楚邊界,有所不為
我們的文化對失敗挺不寬容,應試教育更加劇了“只準對不許錯”的思想。這導致我們多數人在「專業」,這個涉及到職場尊嚴的問題上,難以說“不”。
- 多數從大企業跳到中小企業的領導,通常喜歡把大企業的“標準化”硬搬過去,不管是否適配,以此彰顯他的“專業”;
- 學習心理學、人工智能的博士們,對于各類學習的疑難雜癥總是用自身專業的“科學理論”去解答,而不顧他們是「學習」問題還是「意識」問題;
- ……
總之,各路專家們總能“一招鮮吃遍天”,理由是,他們有名校證書、名企的離職證明、期刊論文,總之他們就是「專業」。
但我們都不要自欺欺人了,無論你是否拿著錘子,這個世界的釘子并沒有那么多。同理,任何「專業」所適用的領域,遠比我們所認為的狹窄的多。
那么,如何避免以“狹隘專業視野”去“硬套”一切的傾向呢?
弄清楚你專業的能力邊界,也就是適用的語境。
語境很類似于“生態位”,獵豹不選擇熱帶雨林作為棲息地,因為它的飛毛腿「專業」只適用于草原。
國內互聯網“大?!焙苌俦粐H互聯網公司“相中”,因為國內用戶的品味、認知背景跟國際差異極大。
認清你的專業語境,君子當自知,不可為而不為。這能有效阻止你“凡事舉起錘子”。
為避免錘子錯誤,順帶提示下,清楚自身邊界的關鍵并非“怎么做”的問題,而是重新建立內在自信,如果你放不下專業「尊嚴」,不愿承認錯誤,你就無法繼續向前走。
2. 培養多元視角,從宏觀到微觀
以時間為例:
- 你學過詩歌,會發現時間如流水,逝者如斯夫;
- 你學過神經科學,會發現時間是生理調節的統籌計時器;
- 你學過廣義相對論,會發現時間并不存在,不過是人類意識的虛構;
- ……
同樣道理,除了「專業」視角,你吸納的外部思想越多,意味著你擁有更多元視角。
換句話說,當你面對同一個問題,你能比其他人從更多維度“自由切換”的去“看”、去找到“更優”的突破口。比如,網上很多“噴子”(指看似有知識那一類),人們很難理解這些人“以真理為標準極具冒犯攻擊”的心態。
但如果你學過經濟學,就能從經濟學視角去理解這些噴子的心態——他們把自己懂得的知識看作“私有財產”了。
為什么他們對任何有異議的觀念都要瘋狂爭辯?因為如果他被迫改變已經塑造的知識觀念,就好比大腦中的私有財產讓你給破壞了。
你把人家的房子推倒了,人家能不跟你急嘛。如此換個視角解讀,是否別有一番滋味?提示下,順著這個視角繼續延伸,將能洞察更多奧秘,此處點到即止。
那么,如何培養「多元視角」?
我曾在專題“隱喻潛能”中談過,此處不再贅述。
3. 嘗試進行跨界融合實踐
走完前兩步,你就具備突破原「專業」能力的基礎了——通過融合跨界思想。
我前面說的“天馬”(融合馬與天鵝)、“聲覺畫面”(融合視網膜與回音定位)都是有趣的案例。
具體怎么練習?
我的經驗是,無聊時多練習“切換視角”,練習的多了,自然就能找到將幾類思想融合在一起的“感覺”。比如:你懂控制論,你不妨避開常規的控制論領域,以控制論思想去看待一棵植物。
好比你家陽臺的向日葵,它是如何隨著陽光方位的變化“輸入-反饋-調節-輸出”的?
又比如:你懂進化論,你為何不嘗試著把當今備受追捧的電視劇、暢銷書、流行觀念用“適應-競爭-繁衍”的演化視角去看待呢?
順帶向大家推薦一個將切換視角發揮到極致的案例。
許多朋友應該已經看過了,經典電影《美麗人生》,男主角在納粹集中營中為其孩子營造的“游戲世界”,將最艱苦的集中營生活變成了一場好玩的游戲。
請善用「切換多元視角」的天賦,會不會改變世界我不清楚,但至少能讓你與命運達成和解,泛舟星辰。
尾聲:生命的本質是創造
文化慣性是個災難。
盡管“典型”的工業化大生產已經成為歷史,但它塑造的工業思維——螺絲釘式專業觀仍然在今天占據統治地位,我們在各行各業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甚至經常是各類經濟層面、認知層面、甚至物理層面“災難”的罪魁禍首。
但無論我們如何自我欺騙,生命進化終究還是比人更聰明——顯然,生命從不獎勵那些循規蹈矩的人。
我們的快樂多巴胺,我們對生命價值的充盈感,總是獎賞那些正在思維中創造一些全新概念的人,從跨界思維碰撞中創造“新事物”的心流充實感,抱著狹隘專業視野的人永遠無法體驗。
歷史同樣如此。
歷史沒有記住畫第一匹馬的人,歷史沒有記住畫第一只鵝的人但歷史上第一個畫出天馬的人,他開創了整個神話歷史。
#專欄作家#
李少加,公眾號:少加點班,人人都是產品經理專欄作家?!哆M化式運營》作者,“基于用戶視角的用戶養成運營框架”提出者,互聯網商業獨立研究者、運營管理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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