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還是不招人,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怪盜團團長按:本文原作于2021年。當時求職已經(jīng)成為一個越來越難、越來越耐人尋味的話題。就以我認識的朋友而言,有出身名校卻求職屢屢碰壁的,有遭遇35歲危機的,有從投資圈到實業(yè)圈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的——可以說,網(wǎng)上的那些關(guān)于職業(yè)發(fā)展的狗血段子,我身邊的朋友都經(jīng)歷過。一邊是求職者求職難、換工作難,一邊是企業(yè)招人難。這年頭,除了“師醫(yī)公”等體制內(nèi)崗位,其他的職位似乎很難引起大城市年輕人的興趣了。在企業(yè)的HR部門,在一個個面試會議室里,究竟發(fā)生的是怎樣的故事呢?
當時,怪盜團特別邀請了一位資深HR朋友,同時從“招人者”和“被招者”的角度,回答這個問題。轉(zhuǎn)眼之間兩年多過去了,職場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只是“師醫(yī)公”崗位更加吃香了,民企還是一如既往地難招人,而大學生就業(yè)的壓力仍然很大?,F(xiàn)在重溫這篇文章,可能別有一番風味?
怪盜團特邀嘉賓 欠考慮的藤井樹
在我兒時的記憶里,有一部老電視劇里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我一直難忘:
話說工廠里分配來兩個大學生,大家都當個寶。終于有一天,大雨傾盆,重要設(shè)備壞了,大家都指望這兩個高材生,卻見這兩個大學生傻了眼,說自己并不是學機械專業(yè)的。廠長(車間主任?)在大雨中欲哭無淚。
看,我多有當hr的潛質(zhì),那么多電視劇,偏偏記住了這個人力資源崗位不匹配的典型案例(當然,這是在計劃經(jīng)濟時代才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老板多精,找個人恨不能女生當男生用,男生當畜生用,哪里會像佛一樣高高掛起。
人力資源六大模塊也好,七大模塊也好,非專業(yè)的人是懶得了解的,而且在我看來,所謂的那些模塊,用通俗易懂的話說,無非“選、育、用、留”四個字就能概括,搞得理論化十足,無非是在人力資源師等級考試的時候好出些題目罷了。
我先申明:選育用留四個字不是我的概括,而是我曾經(jīng)見過的還握過手的大boss、前臺灣地區(qū)首富郭臺銘先生的話,語出自富士康內(nèi)部資料《總裁語錄》第73條,后面的文章中,我還會借用到總裁語錄里精彩的語句。謝謝郭總裁,您沒當選臺灣地區(qū)領(lǐng)導人,真是遺憾!
不過就算對于最外行的人來說,他也知道人力資源部起碼要干兩件事:招人和開工資。今天不聊開工資,單聊聊招人這個看上去極有面子的活兒。
招人當然有面子,你看面試官一個個正襟危坐,手里拿著簡歷,眼睛一會看看簡歷,一會瞥一眼你,更有裝腔作勢者手里拿支鉛筆,你一邊講他一邊不知在簡歷上寫些什么,直把求職者寫得心里發(fā)毛,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而求職者通常都滿含期冀地望著面試官,期待能得到一個好的分數(shù)進而能得到工作的機會。
在某些企業(yè)里,竟然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這個人是哪個面試官錄用進來的,通常潛意識里有感恩之情甚至是師生之份,甚至自動就站隊到哪一邊。這一點,大約是傳承自科舉考試:當科中舉的舉子都自動成為那一屆監(jiān)考官的學生門徒。
但其實求職者不知道,那些面試官特別是人力資源部負責面試的人員,通常面臨著很大的招聘壓力,他們“寶寶心里苦”,而當他們碰見合適的稀缺的人才時,內(nèi)心那份期待你留下的渴望,一點也不亞于求職者,可能表面上還不露神色,但心里,早就沖你跪下了:爺,快來吧。
開篇就提到大學生,在那個年代,大學生還是個稀罕物,改革開放大學擴招以來,大學生很快就要臭了大街了,但每年還是有800萬大學生被踢進社會,大學生就業(yè),就變成了社會問題,殊不知,對于很多企業(yè)來說:招聘大學生,也是件困難事情。
當然,我說的很多企業(yè),不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央企國企銀行之流,他們可以在800萬里最頂尖的幾萬人人里隨意挑選,以前中糧總部的一位同行告訴我,總部每年只招三個學校的應(yīng)屆大學生,還多是研究生為主,這三個學校就是清華、北大和人大。所以他的工作相對簡單,去這三個學校舉辦三場專場,學校奉為上賓,學生們趨之若鶩,簡歷如雪片般飛來,優(yōu)中選優(yōu),面前全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2021年網(wǎng)上鬧得沸沸揚揚的B站在北京郵電大學的招聘會風波,在我看來,雙方的格局都小了,有些事企業(yè)偷偷做了也沒人說三道四,偏要宣講出來,真正的禍從口出。有些道理學生也應(yīng)該明白,去爭個高低講個長短,最后面試也不成功,只是無謂生了一肚子閑氣。當然,從北郵招聘會折射出的B站企業(yè)文化方面的缺陷,那就是另一個話題了,不是本文的主題。
我說的企業(yè),是那些想招些好學生,卻又沒有吸引力的民營小企業(yè),這些老板通常都相信人才的力量,希望從大學這個池子里撈幾條好魚,作為儲備干部和業(yè)務(wù)骨干培養(yǎng),所以每年的招聘季開始之初,老板們都會召集人力資源負責人,擬定招聘計劃,確認專業(yè)和人數(shù),通常都會選擇就近的985、211和省重點作為目標。開完會,老板甚至都仿佛看到了頭頂著人才光環(huán)的一堆大學生站在自己面前,聽由自己差遣。
但現(xiàn)實往往是殘酷的。最終要不是人力資源部完不成招聘任務(wù),就是幾個歪瓜裂棗湊數(shù)般站在老板面前。
我認識一對賢伉儷,共同開了一家規(guī)模千人的企業(yè),夫妻雙方都是八十年代大學生,男的遼大畢業(yè),女的東財畢業(yè),兩人事業(yè)有成,深感母校對其教育有方,逢人便夸母校的好,每年都會讓HR安排到遼大和東財去招聘,只要在國內(nèi)有時間,他們還會親自參加。今年四月又和學校聯(lián)系安排專場推介會,學校就業(yè)辦聽了企業(yè)的名稱,積極性就提不起來,但總算將推介會信息公告了出去。
第一場安排在東財,夫妻老板齊齊參加,這老板娘的留校同學成了院系領(lǐng)導,提前打電話給老同學,求著幫忙多張羅些人,領(lǐng)導同學一口應(yīng)下,拍著胸脯打了保票。學生倒也去了十幾個,HR見狀長出一口氣,總算能交差,但細問下來,倒吸一口涼氣:來的都是專升本的學生,正經(jīng)統(tǒng)招一個沒來。
就是這些專升本的孩子,聽完企業(yè)介紹,聽說是在某個不出名港口的民營企業(yè),最后留下來投簡歷的,真就是小貓兩三只了,而且HR眼光毒辣,一眼就知道這兩三只小貓屬于見單位就投的“油子”,屬于投來好玩那種類型的,HR忐忑地望向老板娘,只見原本就一副“滅絕師太”模樣的老板娘臉色更加難看了。
第二場是幾天后安排在遼寧大學,老板吸取了老板娘的經(jīng)驗,提前一天就趕到沈陽,請遼大的老同學領(lǐng)導吃飯,求著幫忙加強宣傳,領(lǐng)導倒也給面,酒桌之上就給許多輔導員打電話,老板見狀,心里稍安。第二天招聘會下午3點開場,老板、老板娘、人事總監(jiān)加HR專員四個人在教室里等,還有兩個就業(yè)班打雜的學生過來調(diào)試投影儀。
六個人等到3點半,一個人也無,大家終于坐不住了,老板無力地揮一揮手,大家收拾材料離開教室。那兩個才剛大一的大學生倒是見怪不怪,其中一個明顯是少數(shù)民族的學生還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語安慰老板一行:“不是你們一家這樣,民營企業(yè)就是沒人來”,說完鎖門施施然離開,只留下那老板不多的頭發(fā)在母校遼大的風中凌亂。
后來聽說那HR去了幾個一般大學的專場招聘會,總算劃拉來幾個大學生,老板娘連見見的興趣都沒有,那幾個大學生得不到重視,到公司來逡巡一圈之后,又走了幾個,最終留下來的,被分配到基層直接上崗,原先人力資源部擬定的厚厚一本大學生培訓計劃,近乎流產(chǎn)。
但我猜那對老板夫婦,幾個月后新一茬的大學生新鮮出爐之后,又會忍不住幻想,到遼大、東財再去招能干的師弟師妹們。
現(xiàn)在的本科大學生,第一選擇是考研:社會多復(fù)雜,再呆三年象牙塔;第二選擇是公務(wù)員:手捧公職金飯碗,未來岳母最喜歡。就算是就業(yè),也要盡量選擇央企國企大企業(yè),學生們最精明,知道這樣的公司抗擊打能力強,年紀雖輕,卻也知道當前社會,應(yīng)該“穩(wěn)”字當頭。
其實就算是央企,除非是在總部,地方子公司現(xiàn)在也越來越難招到心儀的大學生了,某個央企大連分公司的人事總監(jiān),提前跟沈陽某985大學做了宣傳,帶了一輛考斯特過去面試,承諾初面合格后,就用考斯特接到大連廠區(qū)參觀簽約加大連兩日游,結(jié)果,那天司機和他開到沈陽,最后他和司機開回了大連。
網(wǎng)上不時有關(guān)于到底是看重學校還是看重專業(yè),到底是看重專業(yè)還是看重能力的討論,我無意參與到這個討論中來,因為正方通常談道理,反方通常談案例,仿佛兩條平行的鐵軌,誰也碰不到誰,誰也說服不了誰。
我想起了那個執(zhí)著于每年回母校招師弟師妹的老板娘,她曾經(jīng)跟我說過:“就是要去名校,就是要去好學校,因為它已經(jīng)幫你過濾過一次了,你選中好學生的機率會高好多?!?/p>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里閃爍著奸滑得意的光。
招大學生如此,其實社會招聘同樣如此,我無意再作細致的描述,HR常常陷入困境:看好的不來,來的不看好。所以諸君再去面試時,要記得坐在你對面那個人,大概率比你更希望你能入職。
我的老家有一句俗話: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招聘的時候別看形式上基本固化,但每家企業(yè)的選人之道五花八門各顯神通。
有唯學歷論的,非統(tǒng)招本科不用;有唯年齡論的,年齡過了三十五不要;有唯地域論的,堅持只招本地人;有唯經(jīng)驗論的,必須有管理經(jīng)驗,專業(yè)可以不限……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猜想這樣的老板一定是吃到什么苦頭,長了見識卻也錯誤地以為得到來某個真理,反正是我的地盤我做主。只苦了我的一些HR同行,將書本上的知識且拋開,跟著老板沖向了豬的屁股。
這時候,就不得不抬出郭總裁的《總裁語錄》,語出第78條,郭總裁教育我們:人才七選:
- 個性及內(nèi)在特質(zhì)
- 工作意愿
- 三心(責任心、上進心、企圖心)
- 努力程度
- 工作歷練
- 專業(yè)技能
- 教育背景
注意這是有先后順序的,我做人力資源多年,殺過豬頭也殺過豬屁股,我一直以為,郭總裁這一條語錄,是真正的全方位無死角360度超級無敵殺豬神器。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么聰明的郭總裁,對人才認識這么深刻的郭總裁,為什么最近幾年漸漸地不行了呢?不但失去了臺灣地區(qū)首富的寶座,而且在中國大陸的生意好像也走下坡路了。我這幾年一直在思考,卻一直沒有答案,或許是我格局太小吧。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諸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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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人,不奇怪,私企就別去了